“上将!战线上所有的叛匪舰只都在加速至攻击速度!” 哈贝尔中尉(Lieutenant Habbel)喊出报告,“警惕号”(Vigilance)舰员坑中的一张张脸纷纷从工作台和传感器工作间中抬起,转向海军上将蕾·斯隆(Rae Sloane)。上将巍然不动,透过歼星舰(Star Destroyer)的观察窗盯着恩多森林卫星(Forest Moon of Endor)上空的一片混乱。 斯隆知道自己面无表情,也知道自己戴着黑手套、背在身后的手毫无动作——正如她知道自己枪套中的镀铬手枪就在手边,知道自己抛光的黑靴在身下半米一样。 很多年前,在“违抗号”(Defiance)巡洋舰上,贝洛校长(Commandant Baylo)时常用手扬起斯隆的下巴、把她的腿踢到正确的位置上,叫喊着告诉她主力舰上的军官应有的姿态。(贝洛校长的故事见《适者生存》,星球大战中文网有译——译者注) 当年,她还只是个刚从飞行学校毕业的新手中尉,军官姿态能起作用的想法绝对会把她逗乐。但现在,她明白它的用处了。恐惧是一种传染病,它会从高级军官一直传递到低级军官。如果舰桥人员看到舰长忧心忡忡,那他们自己也更容易犯错误,错误会导致伤亡。贝洛曾经教她,除非十分必要,否则不要匆忙地去做某事或轻易地抬高声音。让你的军衔发挥作用,他这么说过。 斯隆扭过头,目光越过舰员坑直盯紧张不安、不断把重心在两腿之间切换的哈贝尔。贝洛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看哈贝尔呢? 那位年长的校长早已死去,和一堆垃圾一起从他丧命的那艘战舰上被抛出,他现在只是一具漂浮在宇宙中的干尸。他是另一个时代、另一场战争的产物。但他教给她的东西,适用于这个时代、这场战争。 哈贝尔有着一头灰色的头发,红里发白的脸上镶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他是个旧式海军军官,规章制度和战术手册上的内容烂熟于心,但缺少一个指挥官必须的与人交流的技巧和对战舰的天生直觉。这已经晋升到头了。她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命令青玉领队(Sapphire Leader)把TIE战机重新配置为周界防御,”斯隆对哈贝尔说。“将目标打击方案传给涡轮激光炮操作员。” “是,上将。”中尉说着,大步走开了。舰员坑里男男女女的一张张脸重新转到他们的屏幕上。斯隆环视舰员坑,寻找着不安或焦虑的迹象。她一无所获——所有舰桥人员都已得到命令,有序工作着。很好——这是他们对付突发事件的基础。 但她身后出现了新的脚步声,那是一种靴跟敲击地面的傲慢声响。斯隆忍住不皱眉头,她轻轻转身,在伊马尔·奥特克雷格(Emarr Ottkreg)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己面前之前,就将黑色的双眼盯在他身上。除了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之外,这位帝国安全局(Imperial Security Bureau)特工还缺少私人空间的意识。 斯隆的副官尼莫斯·莱尔(Nymos Lyle)跟在特工身后。莱尔是斯隆最接近心腹好友的人。奥特克雷格初次登上“警惕号”时,斯隆着实被恶心到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皇帝亲临死星,还是因为帝安局的疯子们抽了新风。但说实话,她不怎么关心。她让莱尔去协助这位忠诚官(loyalty officer),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别让那个人接近我。 莱尔尽力了。但这一次,忠诚官无论如何也不肯作罢。 “怎么了,上校?”斯隆冷冷地盯着奥特克里格,问道。 帝安局特工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遭到袭击了,”他说着,眼睛被斯隆背后观察窗外闪烁的火光吸引了过去。 “在太空战中,这种危险是常有的,”斯隆说。 在奥特克里格身后,莱尔嘴角的一侧轻轻上扬。斯隆转过身去,以防自己暴露表情惹来麻烦。她不该挑动帝安局特工,但想要忍耐也很难。 斯隆朝船艏方向走去,脚步沉稳镇定,最终在离舰桥观察窗一米远的地方站稳。舰桥前部是为指挥官保留的领域,下级军官只有在受到召见或有紧急情况时才能进入。她知道奥特克里格肯定不把这一传统放在心上,但至少在这里,舰员们不太可能偶然听到他的胡言乱语。 在奥特克里格的靴跟声越来越大的同时,斯隆通过观察窗分析着形势。舰桥下方,她的歼星舰的灰色甲板向远处延伸着,直到六百米外的匕首状尖端处,船体越来越细。半完工的死星悬挂在黑暗的太空中,它的超级激光炮就像邪神的眼睛一样。战斗太空站下方是绿色的恩多卫星,如同黑暗中的一颗珠宝。 斯隆能看到自己的舰只两侧分布着的,许多呈楔形的歼星舰,以及在这条战线远端的闪亮巨大的“执行者号”(Executor)——这艘庞大的无畏舰是特混舰队的旗舰。 冲向帝国主力舰战线的,是各式各样的飞船组成的一支混合舰队。从这个距离上,它们只不过是一团光点,但斯隆能从它们的轮廓和行动方式上辨认出其中的绝大部分:圆滑的蒙卡拉马里星际巡洋舰(Mon Calamari star cruiser)、船身线条参差不齐的内布伦-B护卫舰(Nebulon-B frigate),甚至连笨重的GR-75运输船都被编入其中。 叛匪舰队简直像是一帮海盗团伙,但她知道不能小看那些飞船和它们的舰长——他们是出众的战士,他们的信仰与动机在千锤百炼中被证明是不可撼动的。 在两条战线之间,火光闪烁着、跳跃着。这让斯隆想起母星甘瑟尔(Ganthel)内地的夜甲虫(night-beetle)。但这只是叛匪和帝国的星际战斗机们跳起的致命多变的舞蹈。 “上将,你为何采取防御姿态?”奥特克里格脸色一变,质问道。“我们的星际战斗机正在把叛徒们吃干抹净——这正是前进并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 “不,不是,”斯隆说。“不需要让帝国飞行员们做不必要的牺牲。让叛匪在对我们战线的徒劳进攻中自取灭亡吧——死星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消灭。” 就想要证实斯隆的话一样,一道绿色的光束从下方的战斗太空站中射出,将一艘带翅膀的蒙卡拉马里巡洋舰打成一团火球。 “超强力……”奥特克里格吸了口气,眼中闪着可怕的贪婪。随后他转身面对斯隆。“事情肯定还会更好——” “我的命令是皮耶特上将(Admiral Piett)下达的,”斯隆冷冰冰地说。“我们被告知守在这里,防止他们脱逃。” 莱尔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的战斗。斯隆知道,他和奥特克里格的思路一样——他渴望目睹皇帝的敌人被消灭,对于置身事外的想法感到不满。 斯隆在心里暗暗记下,之后要提醒莱尔,不要让表情背叛他自己。但至少这个年轻人知道,比起质疑上级命令,还有更好的选择。从另一方面来说,奥特克里格并非海军编制内的人员。这意味着,他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但为什么皮耶特——”他开口说话。 “不是皮耶特,”斯隆尖锐地指出,她想到皮耶特长久以来对各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命令的顺从。“这是皇帝的某种计划。” 她看着奥特克里格试图从这些词里揪出不忠征兆的样子。她不知道奥特克里格是否觉得,这种无休止的找敌人令人精疲力尽。也许他不这么认为——毫无疑问,忠诚官们总会觉得这种狩猎十分令人兴奋。不然的话,他们一开始就当不成忠诚官。 “我们自会得到命令,”斯隆说。“职责要求我们承认皇帝总揽全局的眼光,我们只是大计划中的一小部分。” 奥特克里格点了点头,显然被这场显示忠心的表演搞得十分高兴。漩涡和激流般的蓝色能量在他们面前的太空中飞舞着,这是叛匪的动能武器与涡轮激光炮打在“警惕号”护盾上的标志。斯隆当即对炮火落点进行分析,她的思路顺着炮火轨迹来到叛匪舰只的位置,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和有效火力。 “三艘科雷利亚轻型护卫舰(Corellian corvette),”她对哈贝尔说道。“通知青玉领队,如果敌人保持当前航线,就准备进行拦截。但接敌之前要等我的命令。” 她知道莫斯·莫纳尔(Maus Monare)——也就是青玉领队——接到命令时,肯定会在他的黑头盔下面皱眉。莫斯喜欢战斗。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轻型护卫舰?”奥特克里格看了看斯隆,又看了看远处的三个光点,问道。 “斯普林巴克(Springbuck),启动全息影像,”斯隆命令一个操作员。 甲板上,一台全息投影仪启动了,斯隆和奥特克里格之间的空气开始闪烁起光芒。两个蓝色球体出现了——这是恩多行星和它的卫星的图像。紧接着,一个小一些、不完整的球体出现了——这是死星。接下来出现的是箭头——第一个出现的匕状图像是执行者号,然后标志其他歼星舰的箭头也陆续出现。再然后是叛匪舰只,最终是代表星际战斗机的光点——这是一幅全面展示战场态势的三维图。 斯隆很少命令开启全息影像——在海军中,“全息指挥官”这个标签,几个世代一来都是一种耻辱。但如果让奥特克里格有东西可看,也许他会少问些愚蠢的问题浪费她的时间。 “‘警惕号’在这,”斯隆说着,一只手从歼星舰阵列上挥过。“这是我们的防御线。阻绝舰(interdictor cruiser)在这个地方封锁叛匪的退路。这就是那些科雷利亚轻型护卫舰。你可以触碰这些图像,看看它们的识别标签、当前航道、估计速度,诸如此类。” 奥特克里格盯着微缩的舰只图像。莱尔来到斯隆身边站好,看着叛匪舰只朝他们飞快地冲来,他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银河系里没有哪种偏导护盾(deflector shield)能抵挡那座战斗太空站的攻击,”莱尔说。“为什么叛匪不撤退?” “因为他们走火入魔,”奥特克里格冷笑道。“这是他们最后的违抗,现在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斯隆没有理会乐在其中的帝安局特工。 “难道你会这么做吗 ?”她问莱尔。“你会撤退?” “唯一清醒理智的选择就是撤退,”莱尔指着全息影像回答道。“如果我是他们的指挥官,我会重组阵型,冲破这里的阻绝者阵线。要么就散开——这会让目标增加,导致我们的牵引波束(tractor-beam)操作员手忙脚乱。” 斯隆点了点头。“同意——任何神志清楚的指挥官都会这么做。所以我们要搞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洞悉一切。这是德尼特里厄斯·维迪恩伯爵(Count Denetrius Vidian)的座右铭。在晋升至军官的过程中,她曾与这位效率专家在关键时刻短暂地共事过。斯隆厌恶他,但也从他身上学习——工作时,他的大脑从不停歇,从各种可能的角度分析形势。她目睹过无数次,维迪恩下心思的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最终却成了改变一切的支点。(维迪恩伯爵的故事见《新的黎明》——译者注) “他们在争取时间,”斯隆说。 “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上将?”莱尔问道。“他们只是疯了。” “他们考虑的似乎是其他事。” 洞悉一切。找到支点。 “斯普林巴克?那边那支B翼中队的状态如何?定位他们,对所有置信区间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潜在目标进行分析。” “是,上将。” “通讯,莫纳尔传来拦截轻型护卫舰的方案了吗?” “青玉中队和敌机在第八区发生小规模交火,”通讯官艾夫斯立刻回答。看到通讯官连屏幕都不需要看,斯隆暗暗赞许。“但他们正在追踪轻型护卫舰,准备进行拦截。” 到处都是叛匪战斗机——在大型战舰间穿梭躲闪、和TIE战斗机互相追赶。他们没有进攻死星,而是对战线上的帝国战舰发动攻击。恩多的绿色卫星上的护盾发生器使战斗太空站高枕无忧。 “舰桥偏导护盾开到最大,”斯隆命令道。“中尉,森林卫星驻防军的最新情况如何?之前报告的叛匪渗透处理的怎么样?” 哈贝尔看起来有些惊讶——和大多数海军军官一样,他把行星地表上发生的事统统置之不理。她凝视哈贝尔,直到后者赶紧去找通讯官。 “又一艘叛匪船只被摧毁了!”奥特克里格盯着死星,欢喜地叫道。“简直比把庞达克里(Pondakree)的潜湖兽(lake-diver)赶回家还容易。想想,这只是一次实战测试——很快,叛匪的藏身之地将成为目标。你能想象掌控这种火力的感觉吗,上将?” 哈贝尔抬起头,一脸冷冰冰的表情。斯隆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着本应属于帝国星际舰队的无数预算就这么溜走,从而对死星计划感到愤怒。 如果贝洛校长在世,肯定也是一样的表情。 “对我来说,上校,一艘帝国级歼星舰就够用了,”斯隆回答,她有意将声音提高,因为她知道舰员听到这番话会很高兴。但实际上,她对这场争论毫无兴趣。权力,就是起重要作用的事物——这样的权力能集中在最需要的地方。权力的表现形式,则无关紧要。 在高级星区总督塔金(Grand Moff Tarkin)的邀请下,她曾登上过第一颗死星。那位冷酷无情的高级星区总督为她提供了第一份指挥职务——在维迪恩手下的“最后通牒号”(Ultimatum)上当舰长。她讨厌呆在战斗太空站里面,因为这样看不见群星——这给她一种进了金属坟墓的感觉。 坟墓——死星最后对塔金的意义不过如此。这位高级星区总督将死星视作一个象征。他相信帝国固若金汤,他由此认为帝国的象征也固若金汤。宇宙中的终极力量,他这么称呼死星,他的跟班们也骄傲地点头认同。 他错了。这个错误置他于死地。 贝洛、维迪恩,还有塔金。当斯隆是个年轻军官的时候,这些人都教导过她,她也仍然常常想起他们——这些人就像一批幽灵随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上将,B翼中队(即刀锋中队,此处故事见《刀锋中队》系列,星球大战中文网有译——译者注)正与“蹂躏者号”(Devastator)交战,”斯普林巴克说。“如果他们攻击我们,涡轮激光炮组员和青玉中队的目标解决方案都已准备完成。” “我们将对子孙讲述今天的事迹,上将,”奥特克里格盯着全息影像,自言自语道。“叛乱终结的一天。” 斯隆对斯普林巴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哈贝尔投去期望的眼神。 “恩多驻防军没有回复我们的呼叫,女士,”他说。“但他们的最后消息称,叛乱人员已被逮捕。” 森林卫星。这就是支点。 “最后消息?”她问道。“继续呼叫驻防军。优先频道。有最新情况立刻通知我。” * * * 那三艘叛匪轻型护卫舰成功从叛匪战线前进至帝国战线,它们的激光炮朝“警惕号”护盾的同一位置猛烈开火。斯隆看着承受重压的护盾上的蓝色波纹。叛匪炮手十分优秀——连续不断遭到星际战斗机攻击的同时,还能协调彼此的火力,能做到这种事并不容易。 但这种专注与纪律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成果。“警惕号”的偏导护盾依然坚不可摧。 等到三艘轻型护卫舰全力投入攻击时,斯隆向青玉中队发出了一道命令,她知道莫纳尔已经等不及了:与目标接战,随意开火。 “通知涡轮激光炮组员,对第七区进行火力覆盖,”她精准地朝舰员坑扭过头,说道。“一旦莫斯开始大开杀戒,他们就会朝那个方向突破。” 青玉中队飞离待命位置,TIE战斗机三架为一组,尖啸着掠过太空。斯隆数着这些战斗机,先是一小队,然后又是一小队,接着又是一小队,直到最后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青玉中队正如吐着激光炮火的蜂群。领头的轻型护卫舰的护盾发出耀眼的闪光——这是防御能量过载失效前最后的痉挛。斯隆旁边,莱尔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他握紧的双拳放在身体前方。 斯隆仍然一动不动,她相信莫纳尔也看到了护盾失效的场面。青玉中队的两小队战斗机向右转向,朝轻型护卫舰的防御漏洞开火。这艘受伤的船只慢了下来,它左舷的轻型护卫舰得以赶上来支援,但来不及了:TIE战斗机的导向激光已经咬破了船壳,一片火光冲入太空。轻型护卫舰船艏下沉,紧接着消失在一片火焰和气体之中。 哈贝尔站在几米之外,期待地等着斯隆。她瞪了他一眼。难道他以为上将不能同时处理两件事吗? “有什么要汇报的,中尉?” “死星上的操作员汇报了森林卫星上新爆发的冲突,对方是土著居民。部分冲锋队失联。但恩多驻防军的汇报显示,叛匪袭击失败,正向森林中逃窜。” 斯隆皱了皱眉。就连那些循规蹈矩的战斗计划,有时也会被相反的报告和错误的情报所扰乱——尤其是在地面战之中。但她总觉得哈贝尔的报告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哪份报告是最新的?” “驻防军的报告,上将。” 右舷方向的轻型护卫舰离开队形,试图从TIE战斗机手下逃走。斯隆点了点头,“警惕号”的涡轮激光炮随即开火,太空立刻被红色的炮火所充斥。轻型护卫舰震颤着,后部出现破洞,中部发生断裂,整艘船被火焰吞噬。第三艘轻型护卫舰试图朝左舷急转弯,但她马上就看出来,这艘船完了。 “你亲自去联系恩多驻防军,中尉,”斯隆说着,注意力从TIE战斗机对轻型护卫舰最后的追逐中离开。“以最快速度给我一份完整的战报。” 哈贝尔迟疑地盯着她。本来盯着全息影像沉思的奥特克里格和莱尔也转身看着她。莱尔完全摸不着头脑;奥特克里格一脸不屑。 “女士?”哈贝尔问道。 斯隆指着死星。 “我们的一切目的都是保护战斗太空站——以及皇座室里的人,”她说。“赶快把战报准备好给我,中尉。” 之后的几年里,斯隆的意识总是回到那个时刻,长久地愤怒着、绝望着。叛匪特混舰队被夹在一支远强于他们的帝国舰队,和一座面对进攻而巍然不动的战斗太空站之间——这是皇帝坚不可摧的意志和他复仇的渴望的具现。 斯隆将会意识到:那个关键的时刻,正是帝国权力的顶点。 * * * 收到损伤报告的斯隆保持着沉默。在叛匪的突击中,三座舰艏偏导护盾发生器和一台船背护盾过载烧毁,但备用装置立刻启动,护盾仍然维持着。同时,青玉中队也损失了六名飞行员。 偏导护盾发生器的损失无足轻重。飞行员的损失重要得多,她为他们的死亡感到一阵熊熊燃烧的愤怒。她将愤怒一扫而空,自己一个人烦恼着。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战线上其他歼星舰的损失则严重得多——“暴烈号”(Vehement)和平顶级(Tector-class)的“先兆号”(Harbinger)被摧毁了,“塔兰迪亚之骄傲号”(Pride of Tarlandia)战列巡洋舰和“蹂躏者号”损伤严重,对呼叫没有任何回应。然而叛匪进攻的烈焰尚未燃尽——蒙卡拉马里巡洋舰和内布伦-B护卫舰仍然在和歼星舰搏斗——有些像古代历史中行星海面上的舰队战斗一样,近距离以舷侧炮对轰。 但帝国战线依然挺立。 唯一令人不安的事,就是森林卫星上的战斗。哈贝尔已经下到舰员坑里,他站在正朝通讯器说话的艾夫斯身边,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斯隆将目光移开。他们只是在服从她的命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叛匪的攻击从一开始就注定完蛋了,”奥特克里格狂喜道。他正站在全息影像之中,左右摇晃着脑袋,研究着全息影像投射出的周边的战斗。“现在是他们恐怖袭击行径的最后猖狂。” 在那个A翼小队掠过他的鼻子之前,他最好躲一躲,斯隆心想。 斯隆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奥特克里格,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至少在死星的护盾发生器安全之前,还不会结束。她决定不和他说。对于森林卫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迷惑,很可能只是常见的战争迷雾。战斗过后忠诚官会做一份报告,对斯隆来说,告诉他这些事相当于对帝国军能力的过度怀疑。 政治就像一个模糊的透镜,会蒙蔽人的双眼。 从前维迪恩是不是说过这句话?或者,这也许只是斯隆自己的结论,只是听起来像那位已故伯爵的格言之一。 可能就是这样吧,伯爵,但我还是得处理这件事,她心想道。 “准备两种事态下的导航与射击方案,”斯隆对舰桥组员说道。“第一,收尾行动,目的是瘫痪或摧毁剩余的叛匪舰只。第二,当叛匪放弃进攻开始逃窜时,追击最近的敌军集群。” “好的,上将,”哈贝尔说道。 她不知道皮耶特会下达哪种命令,但这两种都很有可能。这么一来,“警惕号”就能立刻执行任意一种指令。 “上将,出事了。” 声音从右侧的舰员坑中传来,但真正吸引斯隆的不是话语本身,而是语气。那个控制员——她想起来了,名叫费尔德斯特罗姆(Feldstrom)——的语气,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一样。 这次,斯隆快步走去,她靴跟的声音响彻甲板。 “死星护盾的读数消失了,”费尔德斯特罗姆说。“也许是出错了,但——” “把轨道成像器聚焦在护盾发生器的位置,”斯隆说着,目光在舰员坑中寻找着负责成像的组员。 操作员赫里斯(Heurys)点了点头,然后震惊地抬起头。 “我收不到那里的讯号,”她说道。“视觉信号异常——” “全息投射出来。” 战斗示意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大过的“警惕号”图像操作员的屏幕。奥特克里格后退几步,试图搞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但斯隆立刻抓住了重点。一大团浓烟从护盾发生器所在的森林中缓缓上升。 “切换回主图像,赫里斯,”斯隆说道。“高亮标记所有敌军星际战斗机和攻击机。” 叛匪星际战斗机正朝死星冲去。看着它们在一群群TIE战斗机的追赶下飞入战斗太空站的上部结构,奥特克里格愤怒地喷着唾沫。 奥特克里格在大喊大叫。莱尔因震惊而一动不动。斯隆没有理他们,目光在全息影像和观察窗之间来回切换。 背起双手,两脚分开。宇宙中的终极力量。洞悉一切。 “上将?”艾夫斯喊道。“青玉领队请求进入上部结构追击叛匪战斗机。” 莫斯当然想这么做。 “不,”她说。“他们离得太远,什么都做不到。” 艾夫斯传递了命令,然后又抬起头。 “上将,中队领队莫纳尔请求——” “他已经得到命令了。外面还有更多叛匪战斗机。” “上将,我们必须——”奥特克里格开口了。 “甲板上保持安静,”斯隆喝道,她透过观察窗盯着郁郁葱葱的绿色星球上空,高悬着的死星。 被牵制住的是帝国舰队,她这才意识到。死星的心脏部位——也就是帝国本身——遭到了攻击。她们之中,没有谁能干涉那场战斗的结局。 斯隆感到自己的心脏正跳的越来越快,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丝毫未变。她也不会允许自己表情改变。无论如何,恐惧是一种传染病。 她的思虑早已跳过这一切,整理着各种可能的几率和不测事件。她让自己的大脑充分工作,将红着脸反对的奥特克里格和窃窃私语的舰员抛在脑后。 但她推出的结果让她自己都震惊不已。 斯隆立稳脚跟,转过身来,双手仍然背在身后。她注视着舰员们。 “召回TIE战斗机,”她说道。 * * * 斯隆不得不提高声音将命令重复一遍。贝洛校长肯定不会满意的。 “撤销那道命令!”奥特克里格高声叫道。“让每一架TIE——” “别忘了你正站在谁的舰桥上,上校,”斯隆说,她的声音平静但险恶。“对我的行为,你怎么跟帝安局说都随你,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事,你无权下令。” “青玉中队正在返回机库,”艾夫斯打破了一片死寂,斯隆点了点头。 奥特克里格嫌恶地转过身。莱尔面色惨白,来到她身边。 “我并非质疑你的命令,上将,”他低声说道。“但——” “你听起来就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尼莫斯,”斯隆说。“这场战斗我们有可能失败。事实上,可能性很大。” 莱尔被吓得目瞪口呆。 “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仕途冒险,”他说。 “我的仕途?”斯隆回答,她的声音再次比她预想的高。“帝国有危险了。” 她不用看都知道,舰员们都在盯着自己。 不管怎样,永远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准备。这是维迪恩的另一句话。这位效率专家是带着讽刺说这句话的,但斯隆并不这么想。这句话说的是预测事件走向,并抢先一步抓住最多优势的重要性。这样一来,你能掌控事件,而非在事件的掌控下束手无策。 “移动至‘执行者号’的侧翼,”她通过观察窗盯着巨型旗舰,命令道。“建立和‘执行者号’舰桥的通讯频道,将信号转到我的通讯器上。涡轮激光炮组员,保护左舷。所有传感器,监视战斗太空站——监视它的通讯、动力级别,所有的一切。” 如果她的推断错误,那么奥特克里格的报告无疑会把她搞到某个农业星区的肮脏角落开上三十年油艇。但如果她是对的,那“执行者号”将成为这场战斗,以至于整个外环(Outer Rim)均势的支点。这意味着,必须用所有能用的帝国资产保卫这艘旗舰。 斯隆不希望自己的判断成真。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斯隆脚下甲板的轻微嗡嗡声在音调上发生变化,“警惕号”朝右舷转向,涡轮激光炮驱赶着附近的叛匪战斗机。“执行者号”在观察窗中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个被火光包围的闪光楔形。 斯隆的目光离开观察窗,落在全息影像上。叛匪巡洋舰都在朝“执行者号”逼近,从四面八方用猛烈的火力攻击着它。 “舵手,最大加速度,”她命令道。“皮耶特上将的通讯呢?” 片刻之后,斯隆知道,她永远得不到回应了。庞大的超级歼星舰舰艏下沉,速度加快,像一支长矛一样朝死星表面冲去。 “它失控了,”莱尔说着,一只手捂住嘴。 “执行者号”舰艏和战斗太空站表面的距离急剧缩短直至消失。从太空中看,撞击最初显得十分温和——就像相交的几何图形。斯隆知道,实际情况除了金属舰体的撕裂和扭曲,以及男女舰员被火烧死或抛入太空窒息而死之外,别无他物。“执行者号”的引擎驱使着它深深嵌入死星侧面,直到在一阵颤动中停转。随后,这艘超级歼星舰消失在喷涌的火焰之中。 斯隆双手背在身后,目睹着这艘帝国舰队最强战舰的死亡。莱尔双手扶在主观察窗的窗框上,脑袋低垂着。奥特克里格只是呆呆地盯着“执行者号”原来的位置。 斯隆从那一片虚空中转身离开。过去的情景常常浮现,却无法挽回。这是维迪恩说的,还是塔金说的?她不记得了。 “死星有消息传来吗?”她冷静地问。 “指挥链似乎出现了断裂,”艾夫斯冷静地回答。“所有命令都由皇帝亲自发出,但接线处说皇座室没有任何回应。” “这不可能,”奥特克里格说。“什么地方出错了。” “没有出错,”斯隆说。“艾夫斯,命令所有存活的舰长,召回他们的TIE战斗机,在‘警惕号’周边集结。如果有人质疑命令,告诉他们现在我是军衔最高的将领。” 莱尔从观察窗前转过身,两眼圆睁地盯着她。 “这简直疯了,”奥特克里格说。斯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上将,”费尔德斯特罗姆说,“战斗太空站出现动力波动。” “快看,”莱尔指着全息影像说道。 斯隆看着。叛匪舰只突然中止突击,加速远离死星。 “那些懦夫在逃跑,”奥特克里格说。 斯隆拔出手枪,击毙了忠诚官。他的身体穿过全息影像,重重地倒在甲板上,转了几圈。他无神的眼睛依然盯着战斗画面。 斯隆将枪收回枪套。 “我的第二方案准备好了吗?”她问道。“追击叛匪舰只的那个方案。” “好了,上将,”哈贝尔的语气有点发抖。“最可能的结果是叛匪向安奈星系(Annaj system)撤退。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跳跃到那里的导航数据。” “很好,”斯隆说。“将坐标发送给所有帝国舰只。让他们立刻跳跃。” 震惊之中的莱尔低头看着忠诚官的尸体。斯隆没有理他。像这样一个与现实严重脱节的人会对她的撤退命令会有什么反应,以及该怎样处理这种人,她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释。她预测的情况仍然是对的——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帝国和叛匪的角色交换了。每一秒钟,她比帝国的敌人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至关重要的,而奥特克里格会阻碍她完成必须完成的事业。 死星爆炸时,斯隆毫无反应。它已经不再重要了。嗡嗡声再次在她脚下升起,片刻之后,群星迅速拉长成光线,然后被超空间的混沌景象所代替。 “我们输了,”舰桥的一片震惊与沉默之中,莱尔说道。 斯隆看着他。她在脑中罗列着一支支舰队与一个个船坞,回想着将军们、总督们,和顾问们的名字。 “是这场战斗,还是战争?”她问。 “战斗,”莱尔说,然后摇了摇头。“以及战争。没有了死星,没有了皇帝……” 斯隆点了点头。 “我们确实输掉了战斗,”她说。“至于战争,如果帝国剩下的力量不把这件事当回事,我们也会输掉。如果我们认为皇帝是能随便换一个就行的,或者认为某个单独的舰队造成的威胁,能使叛乱行星重回正轨的,也一样会输。我们的责任是防止这种事发生。” “那我们怎么做呢?”莱尔问。 斯隆的目光从超空间的景象回到奥特克里格的尸体上。 “首先要知道,下一场战斗已经开始了。” 译者:王子小青 原址:http://www.starwarsfans.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14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