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Meyer_Hanve 前言 在《西斯的复仇》数个月之后,欧比万·克诺比一边在塔图因上过着流放生活,一边在暗中保护着还是婴儿的卢克·天行者。即使他已逐渐习惯于这种隐居,却仍然深陷于失去阿纳金·天行者的悔恨,并时刻惦记着那些陨落的武士们。这时,一个消息从贝拉萨传来:前绝地学徒菲鲁斯·奥林仍然生还并且在当地遭到通缉。欧比万难以放下去解救这位前学徒的责任与义务,可他能下定决心丢下年幼的卢克么?然而,欧比万最终前往了贝拉萨,只身一人,孤立无援地面对新帝国的考验。这位身经百战的老绝地没有料到:他在这么做的同时,早已为反抗军的成立播下了希望之种,而后者将在有朝一日推翻银河帝国。 第一章 在这个拥有两个恒星的世界里,黄昏总比预料得要来的更早。一颗太阳先落下,另一颗很快追随着它滑入地平线。依旧严酷的阳光投射出狭长的影子,将峡谷蒙上一层灰色。 日复一日,相似如斯。 欧比万·克诺比(Obi-Wan Kenobi)弓下身,低头走出他在塔图因上的住所。每天此时,他都要超越干旱的詹德兰荒原,悄悄地踱过一座湿地农场,看着一个婴儿在那里蹒跚爬行。每天此时,他都宽慰自己,又一天过去了,而卢克·天行者(Luke Skywalker)安然无恙。 他确认了大门是安全的。尽管反倒是沙民很提防他,他仍然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毕竟沙民一向以残暴的突袭著称。 他的住所狭小而简易,事实上那只是直接从峡谷壁上开凿而来的陋室而已。他将它打理得更舒适一些——并非因为他在意生活的舒适与否,只是他别无他事可做了。在初来乍到的几个月里,他只能从这些琐事中寻得安慰:清扫地上沉积的沙尘,安装取暖设备,修补一堵破损的墙壁以便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同时阻挡时常肆虐的风暴带来的沙粒。 出于好运,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小屋。当时他只是骑着他的埃奥狓(eopie)在拉尔斯家的农场周围一圈一圈地寻觅,直至最终找到了这个地方。这儿离农场很近,足以让他步行抵达;这儿离农场也很远,足以让那家人不把他放在心上。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想开农场或是想和加瓦(Jawa)人做生意失败的人。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确是塔图因上生活得最艰辛却也最幸运的人。 欧文和贝露·拉尔斯(Owen and Beru Lars)知道他就在附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清楚是他救了卢克,与此同时他们更清楚随着卢克而来的是多大的风险。他们明白欧比万在这里是为了守护卢克,而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这家人忽略了欧比万的存在,这样卢克也会渐渐忽略这一点。欧比万对这家人的警惕相当感激,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对于真正的陌生人也会如此警惕。 谁能责怪他们呢?欧比万一边想着,一边涉过沙地。卢克出生在一个充满暴力和不幸的时代,这家人自然会格外保护他。他们都不希望卢克最后落入帝国——或者沙民的手中而殒命;或者像欧比万那样,因为悲怆和痛楚一夜之间苍老。 他还剩下些什么呢?躺在睡席上,盯着粗糙的岩质天花板,每个夜里欧比万都要这样质问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麻木而痛楚呢? 他曾在意如此多人,如此多事。而现在几乎他所爱的一切都消逝了。 那些名字,那些面容,一次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奎-冈(Qui-Gon)。西丽(Siri)。泰罗·卡拉迪恩(Tyro Caladian)。梅斯·温杜(Mace Windu)。 那些学徒——达尔拉·塞尔-塔尼斯(Darra Thel-Tanis)。特鲁·维尔德(Tru Veld)。他们的师傅——雷·高(Ry-Gaul)。索阿拉·安塔纳(Soara Antana)。 无数在大屠杀中殒命的绝地。那是无比震惊的,迅速的大屠杀,然而对受害者们来说,死亡却是异常漫长。 他最亲密的朋友班特(Bant)和加伦(Garen)。有些专横的乔卡斯塔·努(Jocasta Nu)。彬彬有礼的阿利·阿兰恩(Ali Alann)和巴丽斯·奥菲(Barriss Offee)。那些武士——莎克·蒂(Shaak Ti),基特·菲斯托(Kit Fisto),卢米娜拉·昂杜利(Luminara Unduli)。那些伟大的绝地大师——基-阿迪-芒迪(Ki-Adi-Mundi),阿迪·加利亚(Adi Gallia),普洛·孔(Plo Koon)。 都消逝了。这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回响。 消逝。 消逝。 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一同学习,欢笑与共的绝地——难以抑止的心痛如同一串鼓点捶击着他的心脏。 而正如最终朝霞一定会照亮他的天花板,最终他必须直面最糟糕的事实,他无法回避的事实,给他带来最大痛苦的事实。 那个他照顾和深爱一如己出的男孩成了一个叛徒,一个杀手,一个堕入了黑暗面的怪物。他失败了,他最终没有引导和保护好那个男孩。阿纳金·天行者(Anakin Skywalker)在皇帝的手下死去了,现在只有西斯尊主达斯·维德(Darth Vader)了。 最初,欧比万一度认为阿纳金已经被穆斯塔法的火山熔岩所吞噬。而几个月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皇帝让阿纳金存活了下来,或者说,至少让他仅剩的那些部分存活了下来:仇恨和力量。欧比万在莫斯·艾斯利一个小巷里发现了一份全息网影像。在他看到达斯·维德的形象时——伴随着几乎令他昏厥的震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位维德尊主正是曾经的阿纳金·天行者。 此时此刻,整个银河系中只有一个人能理解他所深陷的悲怆,而他却被禁止与这个同样在放逐之中的人有任何联络。尤达(Yoda)大师隐居在达戈巴的沼泽之中,如此孤立隔绝,无人知晓。 而他看不到那位能够帮助他,并且承诺会帮助他的英灵——魁刚,他只能听见魁刚的声音。 你还没准备好接受训练。 不,师傅,我准备好了。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徒弟,你还没准备好。 即使每天都克制着他的情绪,欧比万也很难不对魁刚感到不耐烦,甚至愤怒。正是他的师傅指示他收阿纳金为徒,而现在魁刚却不愿将他从威尔古教团(the Ancient Order of Whills)那里习得的知识转教给欧比万,一份可能让欧比万获得些许平静的知识。他可以融入原力,同时保有自己的意识。 这是否意味着他能从这痛苦和悲怆中解脱出来?欧比万思索着。 欧比万已经能够看见前方的拉尔斯宅子。他顿住脚步,确认欧文不在围墙周围巡逻。天色已晚,太阳隐匿在山丘后面,拉长了影子。黄昏时分,贝露和欧文总是在地下大厅里呆着。 欧比万走上前,沉重得有如群山的一片影子。他俯下身,趴在地上,视线穿越农场的边缘投向它的中心地带。 婴儿的头发有如阳光,即使在暮霭中仍然闪着金色的光。贝露扔出皮球,那孩子便笑着爬过去追上它。是欧比万产生了错觉,还是这男孩的确能够凭空让这球减慢速度?如果原力与他同在——即使他知道卢克是原力敏感者,他仍然尚不确定男孩本身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还没有——也许不用等很久,即使这孩子未经训练。 贝露大笑着在屋门口看着他。这个时段她通常需要准备晚饭,因而必须经常回去查看饭菜的情况。卢克总是爬到门口看着她,或许他想要一直能够看到她。 欧比万看着卢克打着滚与贝露一起欢笑,而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卢克让他看到宽慰,然而他的笑容与他的过去都被留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现在对他而言宽慰已经足够,他曾向帕德梅(Padmè)承诺自己会保证她孩子们的安全,而他正在尽力去做。莉娅(Leia)将会在奥德朗长大,成为贝尔·奥加纳(Bail Organa)——欧比万认识的最善良、最高尚的人之一——与他妻子的养女。他多希望帕德梅能够知道,她的孩子们不仅被照顾妥当,更饱受关爱。 可是帕德梅——坚强,忧伤,美丽的帕德梅——也已然消逝。 欧文·拉尔斯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欧比万知道这意味着他该走了。黑夜很快就会降临,欧文很快就要启动他的KPR外墙机器人。欧比万逗留了片刻,看着贝露把卢克哄进屋子——光线伴着令人沉醉的温暖从门缝中溢出,他几乎能闻到晚餐的香味。 欧比万转过身,寒风扑面而来。他悄然走入了不断延伸的黑暗中。 第二天夜里,欧比万从莫斯·艾斯利一个酒吧喧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藉着黑夜的掩护,每个月他都骑着埃奥狓穿过隐秘的小巷来这个太空港购买补给,并在酒吧稍作停留。这个地方聚集着无数银河系下层人群——巡航飞行员、冒险者、罪犯,这些面对流言和谣传贪婪和兴奋得如同面对炖班萨(Bantha)肉与啤酒的人。尽管欧比万选择留下而非离开,他仍然需要随时对银河系的动态保持谨惕。 银河议会仍在运作中,然而早已沦为傀儡般的小组讨论会。皇帝控制了大多数人,议院总是轻易通过他提出的一切。贝尔·奥加纳仍在那里任职,并努力不在皇帝面前示弱。欧比万了解这一切情况,他必须远离它们:尽管他仍然意识到民主和自由在一天天腐朽崩溃,但那些已经与他的生活毫无关联。一旦他允许自己感到沮丧或愤慨,恐怕那会占据他的所有情绪。 欧比万用斗篷遮住自己的脸,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谢天谢地,银河系中还有贿赂的自由,能够使那个独眼的阿比斯(Abyssin)酒吧招待替他张望,确保他可以独处。现在,这儿只有本·克诺比(Ben Kenobi),一个疯疯癫癫的孤僻隐士。一个侍者匆匆忙忙地端着一杯色彩鲜艳的调制饮料送到一桌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商人那里。 欧比万选择这个位子,是因为他认出了旁边那群人中一个叫做韦西(Weasy)的海盗。这个强壮而多毛的博萨人(Bothan)以毫不犹豫运送任何货物而出名。他也是个极好的消息来源:从不夸大其词,真实可靠。他和其他飞行员坐在一起,享受着一大壶麦芽酒。 欧比万借用原力帮他从酒吧的噪音中分辨那些飞行员在说些什么。他听了一会儿,确认他们说的并无夸张——在这种地方,他见过太多吹嘘和编造着所谓“最新消息”的人。 “通航限制越来越严格了,”一个飞行员不安地摇动着他的触须,说道,“贿赂官员也开始行不通了。他们似乎都很害怕……什么,我不清楚,有传言说是因为对腐败的惩罚很严厉。” 另一个飞行员哼了一声,“贿赂不会消失的,就算在帝国也是这样。” 韦西吸了一口他的酒,“只要他们能得到一点点好处,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嘿,我并不是在抱怨,”第一个飞行员说,“其实帝国让我的生意更好了。去鲁坦星系的航线上再也没有太空海盗了。但他们正在施压呢。你听说在贝拉萨上发生的那事了么?” “当然,帝国过去解除了原来的政府总督,塞进去一群自己人,”第二个飞行员说道,“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头一回了,他们喜欢干涉政府,讨厌那些真的管事儿的总督。” “对啊,不过,他们在贝拉萨上碰到麻烦了。那儿的人很难对付,所有的居民都被带到大街上去了,”第一个飞行员说,“每一个城市都有大逮捕,我想他们大概抓了乌萨一半的人。要我说,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这事儿发生时我正好被困在太空港,”韦西说道,“所有系统都被迫关闭,因为有一个人从监狱里逃了出来,全城戒严追捕这家伙。” 欧比万放下他的饮料。没有什么流言能让他感兴趣了,不过是些寻常的八卦而已。帝国采取的大规模镇压从来就不是新闻。 “就为了一个人,难以置信!他们隔断了整整一周的通讯,我等得都快疯了——他们甚至不允许我离开乌萨太空港。”韦西接着说道。 欧比万放松了与原力的连接,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酒吧。 “所以我不明白,这个叫菲鲁斯·奥林(Ferus Olin)的家伙到底是谁?”韦西结束了他的发言。 菲鲁斯·奥林。 这个名字令欧比万身躯一震。 慢慢地,欧比万重新坐了下来。他除去了噪音,继续倾听。今晚他哪里都不去了,除非他听完了关于菲鲁斯·奥林的一切消息。 因为很久以前,菲鲁斯·奥林曾经是一个绝地学徒。 而现在,他也许是最后一个。 第二章 “想给帝国添麻烦,这人要么勇敢,要么疯狂。”第一个飞行员说道。 “或者死了。”第二个应道,所有飞行员都笑了。 “我听说他既勇敢又疯狂,”韦西说,“但没死——不管怎么说,还没死。帝国为了追捕他调动了一整个营的额外兵力,但这家伙还是把那些突击队士兵玩得晕头转向,现在这个菲鲁斯·奥林已经成了贝拉萨的传奇人物。” “那么他最后怎么样了?” “没人知道。他逃走了,帝国悬赏捉拿他——顺便杀一儆百,警告那些想要反抗帝国的人。赏金很丰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我才不干,”第一个飞行员说,“我不想跟帝国有任何瓜葛,更别说帮他们了。最好还是安分点,把壶给我行吗?我还想喝点儿。” “他的搭档还在牢里呢,”韦西说,“我猜帝国正指望着菲鲁斯·奥林来救他,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杳无音讯。”他嘟囔了一声,放下酒壶,“他最好从此消失。我今晚还得再去一次乌萨,那里的补给不够,还能再赚点儿。” 欧比万啜了一口饮料,试着理清纠结的思绪。 菲鲁斯还活着。欧比万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菲鲁斯曾经是一个绝地学徒。他在十八岁的时候离开了武士团成了一个普通平民,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他曾经是绝地的一员,而他还活着。 欧比万一开始始终保持着对菲鲁斯的关注。他一直考虑在克隆战争之后,在他们击败了分离主义之后联系他。 那都是在他意识到黑暗面远比他想象的强大之前的事情了。 他知道菲鲁斯和一个叫做洛安·兰兹(Roan Lands)的人搭档做生意。他们受雇于政府,保护那些揭发了罪犯,特别是大型团伙的平民。菲鲁斯和洛安为这些人创造新身份,保护他们的权利。 除此之外,欧比万所知的就没有多少了。他听说菲鲁斯和洛安加入了共和国大军,成为了克隆战争时期的官员,但之后他就再没有时间追踪他们的动向了。 当阿纳金投入黑暗面后,欧比万想起了菲鲁斯,因为菲鲁斯是第一个警告他要小心阿纳金的人——菲鲁斯感觉到了阿纳金巨大天赋之下内心隐匿的不安。菲鲁斯看到了阿纳金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并感到畏惧。 对此,欧比万亏欠了菲鲁斯。 “我只知道,下次你去贝拉萨的时候就没问题了,”第二个飞行员说道,“那时候菲鲁斯·奥林肯定已经死了。” 欧比万坐在原地,手放在膝盖上,他的思维有些混乱。很久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感觉给他带来的巨大影响。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他,欧比万决不会有丝毫犹豫,也许他已经在往贝拉萨的飞船上了。但是一切都变了,他有责任留在这里守护卢克。卢克和他的妹妹是这个银河系最后的、也是最好的希望,欧比万必须保护这份希望。欧比万向尤达承诺过,向贝尔·奥加纳承诺过,向奄奄一息的帕德梅承诺过,他会守护好卢克。 直到时机到来,消失,我们会。尤达这样说过。 但现在菲鲁斯需要他。 他无法向尤达寻求建议,他无法随时联系到魁刚。他必须自己作出决定,并为之负责。 就像我为阿纳金负责那样,他想。 是啊,看看你的决定都带来了些什么后果。 他脑海中的声音很熟悉,分外真实。相信自己变得愈发困难。 他的职责是保护卢克,他应该留下。如果将来他对这个决定感到悔恨,他必须学着接受——就像他学着接受其他所有悔恨。 欧比万踏出酒吧,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驱赶室内的喧嚣和烟雾,转身寻找自己的埃奥狓。埃奥狓没多少智商,但这种动物却能穿越各种束缚和障碍,在尘土和沙石下找到可食的苔类。欧比万把斗篷裹紧,默默地在内心谴责他的埃奥狓。 喂养和照料一头动物是为了让他对自己忠心,而不是在严寒的日子里不知所踪。 “你并不是在对埃奥狓生气,”一个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已经是一个绝地大师了,而你却仍然不能准确分辨你的情绪。” 魁刚的声音似乎从阴影中传出,欧比万停下脚步。他认输了——这是他的师傅。即使只是声音,欧比万也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魁刚和蔼、坚毅的脸庞。 “你说我还没准备好训练……” “的确,”魁刚说,“但你的确需要帮助。” 第三章 “你在这里。”欧比万说道。每一个词听起来都分外沉重,再次听到魁刚的声音给他带来巨大难以言述的情绪。 欧比万弓身进入酒吧对面一所空荡荡的屋子里。这栋被遗弃的建筑没有屋顶,繁星在头顶闪耀。 “我一直都在这里,”魁刚说,“是否准备好取决于你,我的学徒。”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欧比万说,“我想要开始训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当你知道你为何没有准备好时,你便可以开始训练了。”魁刚说。 “你听起来像尤达。” “不胜荣幸,”魁刚回答道,他的声音近得似乎来自欧比万的脑海,又远得似乎来自浩瀚的星群,“现在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寻找一头埃奥狓——顺便告诉你,它就在酒吧后面——而不是专注你的感觉。” 欧比万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早就成熟了,而现在他才明白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现世原力,我亲爱的学徒,”魁刚说,“它令你了解周围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你究竟想问什么?” “很简单:你感觉如何?” “听到你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继续。” “生埃奥狓的气——” “不对,再试一次。” “对你的谜语感到烦躁——” “很好!接近了。” “生我自己的气!”欧比万爆发了。 魁刚什么都没有说。欧比万一时间无言以对——他的思维被回忆占据,多年来一同执行的任务,交流的对话,魁刚帮助和引导他的方式。欧比万在魁刚死后的每一天都会想念他。 “告诉我吧。”魁刚温和地说。 “我对自己的困惑感到生气,”最后,欧比万开口说道,“我曾经行事果断,我曾经知道该如何做决定,并且毫不犹豫。如果一个绝地身陷困境,我一定会去。而现在,尽管我的职责分明,我的头脑却并非如此。我想要去救菲鲁斯——但我理应留在这里。卢克是银河系的新希望,我必须保护他。” “你说的对,”魁刚说,“但很多其他事也是对的。希望并不只源自一枚种子。” “这意味着……?” “如果卢克有他的命运,菲鲁斯也有。如果要打败帝国,如果原力要重获平衡,许多地方都要有所反抗。所有的因素在一起,就能带来变化。” “你认为我应该去救菲鲁斯?” “这取决于你,欧比万。追随你的感觉,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的——我向你保证,你现在离开并不会给这个男孩带来危险,我能保证这一点。另一件事情你应该明白——如果卢克要成长,他必须有能力经受考验。” “那么菲鲁斯或许会成为关键人物。” “说说你对他的了解,而不是你对他的猜测。” “他是个极有天赋的学徒,仅次于阿纳金。” “既然如此,他会是帝国的劲敌。” “但我不能留下卢克一个人。”欧比万再次说道,这是尤达赋予他的使命,他知道这至关重要。 “卢克不会一个人留着,我会看守他。这段时间他会很安全的。卢克也许会有危险,我能感觉到,但我不确定。我想菲鲁斯会是关键人物。” 欧比万吃了一惊,“菲鲁斯知道卢克?” “不,没那么简单。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尽管菲鲁斯还不知道。” 欧比万感觉到了确定性,一切都指向了这份确定性。他想要尽他所能帮助菲鲁斯。“那么我必须走了。” “终于,”魁刚说,“你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欧比万仍然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困惑想问,但魁刚已经离开了。欧比万留在原地,但至少他已经有了方向。 他站在酒吧外面的寒风中,但对此一无所觉。顾客们步履蹒跚地从酒吧离开,直到欧比万欣慰地看见韦西独自走了出来。更棒的是,他的步履沉稳,那么至少他头脑清醒。 欧比万跟着他。当他们走出几步后,韦西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转过身。 “是谁?” 欧比万踏近了一步。他是故意让韦西感觉到自己被尾随的:作为一个绝地,如果他需要的话,他可以轻易地跟踪他人而不被发现。 “噢,是你啊,”韦西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但我在酒吧看到了你。” “本。” “好吧,本。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乌萨。” 韦西眯起眼睛,“乌萨,危险的地方。” 欧比万静候着。 “当然了,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如果你付得起钱。”韦西报出了价格。 欧比万交给了他租金,几乎是他从科洛桑带来的最后一点了。韦西转过身走向太空港,并不回头看看欧比万是否能够跟上。 “我的飞船在太空港。提醒你一下,在去乌萨的路上不会有任何闲聊。我对你是谁毫无兴趣,我们不会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没问题。”欧比万说。 韦西带着欧比万抵达了停机坪,他指了指一艘科瑞连太空艇:“我要做飞前检查,你先上船吧。” 欧比万走上甲板,找到自己的座位。几分钟后韦西也在驾驶位坐下。引擎轰鸣着,他们冲向了黑暗。离开塔图因的大气层后,韦西设定了飞向贝拉萨的航线。 第四章 克隆战争时期,贝拉萨是一个民选政府统治的繁盛星球。它甚至派出了一支军队与绝地并肩作战,抗击分裂主义。它以开明、和平的政治风格与肥沃丰饶的土地广为人知,也正因如此,当帝国建立时,它成为了首要目标之一。贝拉萨的总督被解职了,公民权利被镇压了,媒体被迫保持沉默,反对者也被如数逮捕。 欧比万已经知道这些信息,然而还远远不够。如果在过去,他恐怕早已联系了圣殿中的乔卡斯塔·努夫人,早已得到了更多详情。哪怕她一再告诫他也可以自己像她那样寻找信息——当然,并非完全属实——她一定会在眨眼间将可能花去欧比万几个小时搜索的资料交到他的手中。 欧比万突然感到内心一阵生疼。 努夫人消逝在她挚爱的图书馆中——而绝地圣殿消逝在熊熊烈焰中。 他将这样的景象清出脑海。若他允许自己徘徊在这些惨状中,他将一无所成。他必须承受痛苦,然后让它们自然消退。 “我们到了。”在离开塔图因后,韦西第一次开口说话了,“降落之前会有安全检查。他们恨不得问清楚我早上吃了什么——他们恨不得问清楚我妈早上吃了什么。” 在全面清查后,他们的飞船终于被允许降落。韦西在太空港边缘的一块空地上停下,打开活动舷梯,然后转身对着正在取出身份证明的欧比万,“乘客检查在那边,我得去办入港手续。祝你好运。” 欧比万点点头,“多谢你载我一程。” “对了,本?” 欧比万转过身,已然有些急着要走。“别忘了你在莫斯·艾斯利欠我一杯酒!” 欧比万明白韦西在用他粗鲁的方式提醒自己要小心。他点点头,走下了活动舷梯。 此刻的乌萨仍然是清晨,但太空港已经一片忙乱。他通过了安全检查,站在停机坪上呆了一会儿,俯瞰整个城市,试图让自己适应它。即使在他的便携资料仪中有这座城市的地图,亲眼看看这片土地一定有所受益。 乌萨是一座建立在七个湖泊周围的环状城市。住宅和商业区的建筑都被限制了高度,每个湖泊周围都有宽阔的林荫大道。这是一个——这曾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在这里,他还能看到城市最中央的公共(Commons)公园,这个宽阔、绿意盎然的公园曾经是见面的佳地,也是庆典和集会的常用场所。而现在一个庞大的黑色建筑覆盖了大部分绿地,大树和灌木也被铲除让道——帝国在这里建造了暴风突击队的驻防点,包括了士兵们的营房以及越来越多的犯人们的牢房。 欧比万能感觉到随着它的拔地而起,乌萨已经成为一座满是恐惧的城市。 他乘着涡轮电梯来到地面,看起来是一个随时都要下雨的、寒冷的阴天。欧比万混在人群中,躲开飞艇和空中的士,穿过街道。再次处于这样一个人群簇拥的世界,再次感受到凛冽的空气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已经独行太久太久了。接近公共公园时,他放慢了脚步。这里部署着大量的突击队士兵,他们在驻防点附近进进出出,这样的场景令人战栗。在克隆战争爆发时,那些士兵曾为了共和国的安全与和平而战,而现在却成了威吓的象征。 正是他在卡米诺上发现了这些人,正是他让绝地注意到这些人。他们原以为在吉奥诺西斯战役中这支大军会对他们有所帮助,而他们都被蒙蔽了。他们都被背叛了。 欧比万看着这些白色盔甲排着纵队穿越街道,看着路人为之畏缩的眼神,负罪感和绝望一遍遍捶击着他,直到他自己的脚步淡去,耳中反复的却是他们的脚步。 人们竭力躲开士兵们的视线,但总是时不时瞥向他们。那么多条路都通向公共公园,他们绕不开,只能在士兵们路过时悄无声息地停止谈话。即使脚步听起来极度安静,随着行色匆匆的贝拉萨人,脚下的步伐也会不由自主地快起来。 欧比万稍作休息,很快又开始了行程。他得先去一次菲鲁斯过去在云湖(Cloud Lake)地区的办公室,虽然步行过去有些远,但它也能让他对地形更加熟悉。 欧比万看到过这样的景象——空气弥漫着的恐惧,诡异惊悚的死寂。士兵在街上前进,黑色的飞艇载着身穿制服的官员呼啸而过。欧比万知道这种可怕的力量是如何将一个曾经宁静祥和的社会紧紧控制。但这更糟糕: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只是恐惧——而是恐慌。 天开始下雨,空气中泛起发着微光的湿气和薄雾,欧比万走在街上,雨中的云湖看起来像一个银色的圆盘。 菲鲁斯的办公室关着门,百叶窗也拉得极严实。在旁边有一块光雕的小牌子,写着奥林/兰兹。仅此而已。这是一条幽静的街道,从湖岸一直延伸过来,在这儿能看见湖面散射出微亮的迷雾。菲鲁斯的办公室周围都是些小生意,商店,咖啡馆,裁缝店,卖茶壶和碟子的瓷器店。 裁缝店就在菲鲁斯的办公室正对面。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玛丽亚娜(Mariana)的精美设计和精湛工艺,满足您的一切需求。欧比万穿过大街,裁缝店门口一块手写的小牌子上,写着“歇业”,但门仍然是微开着的。他推开门,听到里面的嗡嗡声停了下来。 一个丰满的中年女人从里屋跑出来,她仓促梳理的头发编成厚厚的辫子,挂在头的两边,多余的几撮散乱地垂在她的肩膀上。“很抱歉,我们已经歇业了。”她试图用愉快的语调说道,但很明显,她正在忙着什么。 “很抱歉打扰你,”欧比万说,“我是为了奥林/兰兹而来的。” 她的笑容隐没了,“那生意早就关门了。” “可他们的牌子仍然挂在那里。” “他们恐怕根本没机会把它拿下来。我很抱歉——”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跟他们有过预约——” “真抱歉,我帮不了你。” 她声音里结束对话的强硬毋庸置疑,欧比万鞠躬道谢,走出了点门。沿着一条狭窄的小巷,他走到裁缝店后门。后门关着,但在一堆垃圾桶旁欧比万看到一辆反重力橇(gravsled)正停在墙边。一个小男孩在反重力橇上晃悠着双腿,无所事事。他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瘦小精干,一头浅蓝色的头发映着他细窄的面颊。 欧比万慢步上前,“你是裁缝店的伙计吗?” 男孩警惕地看着他,“我们关门了。” “我听说了。或许你能帮我一个忙?我拜访了奥林/兰兹,但是没有人。” “那我又能做什么?” 有这样的客户服务,这家裁缝店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我想也许你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 “不知道。嘿,我有我的事儿要做,所以——” “那你知不知道我能从哪里得到些消息?”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能从哪儿换一身新的袍子。”男孩打量了他一眼,“要我说的话,你是该换一身了。我们这儿什么都有——romex,chaughaine,leathris,甚至是armorweave。但你看起来像是那种穿拉莫迪安(Ramordian)料子的家伙,当然,我们也能搞定(译注by rockman9:拉莫迪安是绝地袍专用布料)。” 男孩的脸上有一抹轻微的讽刺。莫明其妙地,欧比万想起了还是个男孩的阿纳金。阿纳金也曾这样捉弄他,脸上还努力保持平和。这令欧比万既着迷又恼怒。每次当阿纳金还是个男孩的记忆冲击他时,他就能感觉到一阵触电般的疼痛。 “不用了,多谢。”欧比万转身走出小巷,忽略了身后男孩的大笑。 他再次穿过马路走向菲鲁斯办公室旁边的多玛咖啡馆(Dorma’s Café),点了一份今日特供。他坐在吧台上,发现自己是唯一的顾客。吧台后一个大脸的女招待对他甜甜一笑。 “今天很清闲。”欧比万开口说道。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放松,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对话了。 “每天都很清闲,”女人回答道,“就是这样。市民们曾经喜欢步行上街,但现在没人想出门了,每天都有店家倒闭。” “一定很艰难吧。”欧比万说道。 女人用下巴指了指街对面,“玛丽亚·纳——那裁缝店——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怜的女人。现在这时候,除了帝国,谁还有钱去做新衣服呢?”她说着咬住嘴唇,撇了一眼门口。欧比万知道说这话是有风险的。 “我发现隔壁的生意也关门了。” 她点点头,欧比万注意到她眼中的悲伤,“可怜的孩子们。” “发生了什么事?”欧比万问道。 女人闭口不言,欧比万能够想象她在想些什么:一个陌生人,打听着他人——可能是个帝国间谍。这就是银河系的现状,最简单的恐惧和谨慎改变了一切。 “菲鲁斯·奥林是我的朋友,”欧比万说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他。” 她转过身,开始抹吧台,“如果你是他朋友,你应该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在这儿声称这一点。” 谈话结束了。欧比万无法从菲鲁斯的邻居这里得到任何信息。无论是出于忠诚还是出于恐惧,每个人都紧闭着自己的嘴巴。 不管怎么说,饭菜还不错。欧比万低下身子,闻着芳香,又咬了一口。魁刚若是在的话,一定会建议他赶紧吃——他从不浪费机会,哪怕是吃东西的机会。欧比万记得自己还是学徒的时候,魁刚最爱引用大师们的一句话:有吃的就赶紧吃。当然了,这句话决不仅仅指食物,它提醒你把握当下拥有的,但是魁刚总能理解一个正在发育的男孩无时不在的饥饿。 欧比万正准备赞扬一下女人的厨艺,他们俩同时听见门外重重的脚步声,女人跑向窗边。 “暴风突击队的突袭。”她说道,声音充满恐惧。 “他们抓人不需要理由。快走吧,如果这儿没有顾客他们就不会进来了。” 欧比万被推出了门,站在大街上。不远处,突击队士兵正在踢一扇画廊的门。欧比万不想被问话,尽管贝尔给他的身份证明很可靠,但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总是很可疑。 欧比万转身走开。“嘿!你!站住!” 他接着向前走,旁边有一条小巷。 欧比万听见突击队士兵快速追赶他,但他突然急转身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他几乎被小巷里一辆横冲直撞的反重力橇撞翻——正是他在裁缝店后门看到的那辆,现在它上面栽着装满衣服的耐火金属桶。欧比万跌跌撞撞地向后几步,看见刚才那个男孩正驾驶着它,惊讶地看着自己。 欧比万一跃,跳上反重力橇。 第五章 “嘿!滚下去!”那男孩使劲推搡着他,力气之大令欧比万感到吃惊。 欧比万蹲下身子,一只手抵挡住男孩,另一只手夺过操纵杆。突击队士兵停住脚步,左右四顾——反重力橇上堆积如山的箱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男孩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欧比万闪躲了一下。反重力橇失去平衡,突击队士兵发现了他们,大吼道,“你们!那儿!停下反重力橇!” 欧比万踩下刹车,做了个180度的翻转,朝着反方向驶去。这样的机动对于笨拙的反重力橇几乎不可能,但它还是经受住了。欧比万从阿纳金那里学到的一点:如果你能驾驭好一台机器,它可以发挥出超越其本身性能的水平。他还记得阿纳金也曾在反重力橇上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惊人之举。 欧比万猛地右拐,冲向一条小巷。 “你在干什么!你这臭烘烘的猴蜥蜴!”男孩尖叫道,“我先到这儿的!” 欧比万再次左拐,将马力加到最大。 “他们是帝国暴风突击兵!!”男孩仍在尖叫。 欧比万温和地将男孩推到一个倒下的箱子上坐下,“放松点。” 两辆飞行摩托(Speeder Bike)一前一后地呼啸着从他们身后的转角处冲了出来。两个突击队士兵?很好——比只有一个好多了,让他们彼此搅局吧。 男孩握紧拳头,站起身来。欧比万召唤着原力,腾出一只手对着男孩:他动弹不得,目瞪口呆。 “我很快就把反重力橇还给你,现在别动。”欧比万温和地用原力把男孩推回原来的箱子上。这一次男孩很安分。 欧比万手中反重力橇的操纵杆已经在发热,它剧烈地抖动着。现在的驾驶方式已经超出了这台机器的极限。 再坚持一会儿就行,欧比万对它说。 现在他们飞到了停着各种建筑机器的仓库区,到处都是水力升降机(hydrolift)、拖运飞艇和比他们正在驾驶的更大的反重力橇。一个突击队士兵突然拉高,意图从上方飞到欧比万前面;另一个则向右侧倾斜着——他们想要把他包围在右侧的仓库前。 时机决定生死。虽然反重力橇并不像飞行摩托那样灵活,但欧比万了解这些突击队士兵——装备精良,体力充沛,意志坚决,然而只会服从命令,没有想象力,更没有战略思维。 反重力橇仍然以最快速度向前,欧比万召唤原力帮助自己:他的视线更敏锐,时间流速似乎变慢了。他注意到前方的大楼旁停着一辆建造拖拉机,工人们作业到一半就转去修复正面围墙上的石雕。 欧比万解下他的光剑,用斗篷藏在他身边。除非十万火急,他必须把它藏起来:一旦有人发现他是个绝地,很快整个星球都会开始追捕他。他将反重力橇倾斜得更厉害了,计算着何时能俯冲拉伸。当他飞过拖拉机时,用原力对着这台机器的操纵板投以干净、精准的一击。 两个突击队士兵还来不及躲闪,巨大的拖拉机轰鸣着翻倒下来,将他们埋在身下。 欧比万飞速开走,感到重获自由,然而……充满忧虑。 欧比万将反重力橇停在靠近公共公园一条通往蓝石湖(Bluestone Lake)的路上,这里车水马龙,没人会注意他们。 他刚把反重力橇停下,男孩就愤怒地跳起来:“你差点杀了我!你害得我被突击队盯上了!” “你没事的,除了刚才那两个被压扁的突击队士兵谁都没看到你。”欧比万说道,“你会好起来的。” “我才不好!”男孩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别扯上我!”他把那些箱子从反重力橇上扔下去,“拿着这些走吧!滚!” “嘿!你到底在干……”欧比万顿了顿,突然想起男孩的喊叫,我先到这儿的。他想起男孩在巷子里闲逛的样子,他还以为这男孩是玛丽亚娜裁缝店的伙计——这男孩希望他这样以为。 “等等,”欧比万说,从男孩那儿拿起一个箱子,扔回反重力橇,“你不是在为裁缝店送货,你是在偷这些衣服。” 男孩挑衅地扬起了下巴,“你说了算,你从我这儿偷走了这些衣服!拿着吧,我们走着瞧,这些衣服你卖不出去的。” 欧比万向一叠箱子侧了侧身,“从别人的不幸中获利可不是件好事,你要知道,那裁缝店都快倒闭了。” 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他听见了阿纳金总是抵触的声音。欧比万在内心期待着阿纳金犀利的回应……而后意识到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回应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男孩,嫌恶地哼了一声,“现在你又要给我上课了。真是跌宕起伏啊,满月日(译注:此处full-moon day应为男孩的街头俚语,接近“TMD”的抱怨语气)。老大,你到底在逃什么?” 欧比万静滞了一刻。他朝湖边瞥了一眼,一个小贩在弹性伞下卖着果汁和点心。他又朝魁刚迈进了一步:男孩的肚子永远填不饱。 “要吃点什么吗?” 男孩又哼了一声,“多谢好意,不过免了吧。你还是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欧比万从反重力橇上跳下来,他走向小贩,买了两包果汁和两个甜莓卷。 他明显感觉到男孩在犹豫。他咬了一大口甜莓卷。还不错。 欧比万在长椅上坐下。他把另一包果汁放在身旁,把它和剩下的甜莓卷推到长椅中间,抿了一小口果汁。 男孩跳下反重力橇,慢慢地走向欧比万,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突然,他猛地夺过甜莓卷,扯开包装大声地嚼着。 “你叫什么名字?”欧比万问道。 “关你什么事?” “方便交谈。” “所以说你给我买了吃的我就得做你的朋友?” “至少友好点吧。” 男孩打开果汁包装,“崔沃(Trever)。”他说道。 “我是本。”欧比万说。 “好吧,本,对我来说你看起来像个外乡人,”崔沃说,挥了挥甜莓卷,“所以我来给你点建议。如果你想在本地黑市里分一杯羹,那你会有大麻烦的。我们团结得很紧,而且不欢迎外乡人。” “你的父母在哪里?” “死了。” “我很抱歉。” “为什么抱歉?又不是你杀了他们。” “他们怎么了?” 崔沃看起来满不在乎,“我母亲是大共和国军的一个上尉,在伍恩星系的特奥兰战役里丧生(Battle of T’olan)……” 欧比万点点头,“我知道,那是场可怕的战斗。”那是战争早期的事情了,崔沃那时候应该才九岁。 看着崔沃似乎没有补充的意思,欧比万温和地问道,“那你父亲……?” “他在一个医疗站里工作——他是个医生。就在克隆战争刚结束的时候,他死了。帝国派了军队到那里,他们想要接管整个星球的防御系统——说是为了保护我们,”崔沃哼了一声,“于是一群乌萨人决定和平控制防御工厂以表抗议,那个工厂爆炸的时候我爸也在里面。轰的一下,再见了,老爸!” 欧比万意识到男孩的满不在乎其实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痛楚——这些天来,整个银河都贯穿着这份痛楚。 “那么现在谁来照顾你?”欧比万问道。 “没人。” “你有没有什么阿姨,或者叔叔——” “没有人,行了么?”崔沃拿起另一个甜莓卷咬了一口,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欧比万等到他把东西完全吞下肚,“我能照顾好自己。” 欧比万摇摇头,他以为自己知道战争酿成的苦果。他以为自己了解那些苦难,那些不公。这些都令人心碎,但最糟糕的并非这些。战争带来最痛苦的牺牲品是孤儿。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成了一个小偷。” “我对这儿很熟。乌萨的保安系统为了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人们总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全神贯注,我知道该去哪里,我知道谁能给我吃住。多玛有时给我些吃的,菲鲁斯经常——” 崔沃停了下来。 “这么说,你认识菲鲁斯·奥林。”欧比万敏锐地指出。 崔沃无言以对。 欧比万继续道,“他曾经帮过你,不是么?” 崔沃仍然沉默着。 “听着,崔沃,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是菲鲁斯·奥林的朋友——一个老朋友。我听说他现在有麻烦,我是来找他的。” 男孩又咬了一口甜莓卷,随后吸了一口果汁。“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菲鲁斯帮过你,你就不想回报他么?你就不想阻止帝国毁掉你的家乡么?” “我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欧比万叹了口气,拿出一些钱。 崔沃夺过钱,他的深色眼睛盯着欧比万:“你是怎么让那拖拉机倒下的?”他问道。 “菲鲁斯在哪里?” “你是怎么让我不能动弹的?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上菲鲁斯。自从他被逮捕之后你见过他么?” 崔沃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死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帝国想让他死。帝国想让谁死,谁就会死。” “你还不能确定,不是么?” “我能确定如果他还没死,他一定会回来。他不会让洛安一个人呆在牢里的,他会来救洛安。” 欧比万呼出一口气。菲鲁斯没有死,崔沃并不确定。 “我也有个哥哥,你知道吗?”崔沃突然说道,“他叫泰克(Tike),当时他也在那个防御工厂里。他还不到年龄,不能加入大共和军,但他想要保卫贝拉萨。这就是我爸爸去那个工厂的原因——他知道泰克在那里,他想帮助抗议者和帝国谈判得到一个解决方案,但是他刚进去,帝国就炸毁了工厂。” 欧比万心中涌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狂怒。他知道帝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他们由一个西斯领导着,他们残忍地屠杀了绝地,造成的死亡数以百万计。背叛他们的不只是克隆兵。他试着去克制这份狂怒,他知道这只会遮蔽他的思想,他必须冷静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湖面,“每一个我爱的人都死了,崔沃。” 崔沃把剩下的食品包装袋和空果汁盒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是啊,没错,最终他们要干掉所有人。所以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欧比万想要告诉这个男孩仅仅活着是不够的。生存很容易,生活很难。而这男孩还太年轻,他不会明白。 “我想我可以救菲鲁斯。我觉得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死了,我会知道。”尽管欧比万这样说,他自己心中也并不确定。黑暗面如此强大,是否还能相信原力? 崔沃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不相信:他哼了一声。“你是否相信两个人之间可能有联系?”欧比万问道。 “我相信我与自己有联系,就这样。”崔沃瞪了他一眼,随后看起来像在作出艰难的决定。“跟我来。” 他带着欧比万走回反重力橇,“你真的觉得我在占玛丽亚娜的便宜?真是可笑,她的店其实生意很好,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 “你什么意思?” 崔沃挪开一叠衣服最上面的几件。在下面的是帝国制服。 “浆洗,修补,”男孩说道,“为帝国,为整个帝国驻军。” “这样啊,”欧比万说,“她总得以此为生,不是吗?而帝国军也总得找人洗衣服。” “当然了,为什么不帮助一群偷走了你的故乡的杀人犯呢!”崔沃的脸涨得通红,他又踢了一脚另一个箱子,“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囚服!帝国抓了我们太多人进监狱,他们的囚服都不够了!她的店里还有一堆又一堆更多的囚服!她躲在角落里,给她的同胞们缝制囚服!这简直就像大太阳下的猴蜥蜴那样臭不可闻,她活该被抢!整个乌萨都不会有其他人愿意和帝国合作——但她竟然愿意!” 欧比万爬上反重力橇看着那些囚服。它们是明黄色的,这样犯人很容易被发现。光是这里就有许多箱囚服,而她甚至还在缝制更多?帝国打算在乌萨抓捕多少人? 他的靴子踢到了什么金属,他低下头。他抓住了一样小东西——一个帝国号码验证条(Imperial Code Cylinder)——一个可以让使用者得到帝国电脑信息,或者进入被限定区域的设备。它一定是在刚才的追逐战中从某一件帝国制服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把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现在你怎么说呢,老大?我凭什么不能偷那些衣服?”崔沃不耐烦地问他。 “玛丽亚娜知道这些被偷了吗?” “啊,她有时间表的。我等到她走开,然后摸进裁缝店。她每天十点去拿要洗的囚服。” 欧比万看了看他的表,“我们必须把衣服还回裁缝店,”他告诉崔沃,“驻军不能知道它们被偷了。” “‘我们’?”崔沃反问道,“你想要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我从不义务参加任何活动,从不。” “你要卖掉这些衣服不是吗?我付你和卖掉衣服能赚到的一样多的钱,如果你能把这些衣服送回去。出个价钱吧。” 崔沃报了个数。 欧比万的脸扭曲了一下,“我先给你一半的钱,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洛安·兰兹的事情,我再给你加一点。” 崔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知道些什么。”欧比万观察到,崔沃耸了耸肩。 欧比万给了他一些钱,“现在给你一半,之后再给你一半。”这男孩的要价很高,但欧比万有感觉,崔沃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 “我爸爸的老搭档——她开了个医疗所。他们把洛安·兰兹安顿在那里。帝国几乎杀死了他,但他们需要活着的他。他们是偷偷带他过去的。” 一艘帝国飞艇慢慢地飞过,欧比万和崔沃自然地转了个身。飞艇继续开走了。 崔沃蹦了一下,“你要知道,在乌萨,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会有麻烦的。我们应该行动起来了——可以坐反重力橇回去。” “首先,我要你载我到医疗所,然后在那儿等我。” “你难道没听到过我说的话?我从不义务做任何事情。” 欧比万跳上反重力橇,“不知你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只付了你一半的钱。”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拿了你的钱,把你丢下,然后还是把这些衣服偷走呢?” “我只能碰运气了。”欧比万答道。 “真是勇敢的家伙。” “而且,”欧比万补充道,“如果你跑了,我会找到你的。” 第六章 现在他又肩负起了一个任务——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身负任务了。 欧比万把他的斗篷卷成一小团,塞到一个箱子后面。他站在一件大衣上。崔沃驾驶着有些破旧的反重力橇,轻车熟路地穿梭在繁忙的车流之间。魁刚曾教过他,在一个任务中,从老人到崔沃这样的男孩,任何人都可能有所助益。 驶向可能到来的险境,这样的感觉分外熟悉。同样熟悉的还有凝视着周围环境,检查街上和空中的交通情况,随时准备着逃脱的线路。他的脉搏微微加速,不断告诉自己他已准备好面对可能到来的一切。 这一切都如此熟悉,然而这一切都不再如昔。他现在是孤军作战。他曾在一个有力的辅助网中如鱼得水,在整个银河系数以千计的绝地是他的后盾。只要他需要,绝地圣殿就能提供足够的信息和帮助。现在什么都没了,他一无所有,再没有星球寻求绝地的帮助了。 现在他是最后的绝地了。这也很可能是最后的任务。 他们缓慢地驶过医疗所,欧比万蹲在箱子后面。他不想用号码验证条进去,那要留在驻军安检的时候派用场。 “你进不去的。”崔沃说。 “我会进去的。” “好吧,如果你进去了——当然,你是进不去的——找到厄妮·安汀医生(Dr. Arnie Antin),他们把洛安交给她医治。就在前面了。”崔沃指了指左边一栋灰色的小型建筑。两个突击队士兵守在门口。“别以为就这两个家伙,到处都有保安,屋顶上都有。每个人进出都要检查,即使你是来送洗好的衣服,也要出示证明。” “我有办法解决。停几秒钟就够了,我能跳下去。然后在那边的小巷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但愿如此。” 反重力橇减速了,欧比万将洗好的衣服扛在肩上,跳下了反重力橇。他一边瞥着后方,一边走向台阶。 一个突击队士兵上前一步,爆能枪已经上膛,“来者何人?” “送洗好的衣服。”欧比万说。 “给我看你的证明。” 欧比万挥了挥手,“你不需要检查证明,洗好的衣服可以直接送进去。” “我不需要检查证明,洗好的衣服可以直接送进去。”突击队士兵挥手放行。欧比万步行越过他们,仍然扛着洗好的衣服。他偷偷瞥了一眼后方,崔沃在小巷里停着。但当他看到欧比万通过了检查点,便直接加速开走了。 果然,这男孩不可靠。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必须靠自己。 进入医疗所,他快步穿过一些检查间,几个医疗机器人在录入着病人的信息。他估计洛安·兰兹会在后方的病房里。 他和一个步履匆匆的医生擦肩而过,“洗衣服的往那边走。”那医生突然说道,指了指另一边的双重门。 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常用衣柜。欧比万把洗衣框放下,迅速脱下他的外套扔进了垃圾桶。他拿起一件医用外套,悄悄地穿上它。随后他再次回到走廊里。 这回没人再来烦他了。欧比万走过一张桌子,围着一圈正在录入信息、核查病历的医生和一个送饭的,他在一片噪杂中悄然穿过。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洛安·兰兹所在的病房。两个突击队士兵站在门外,欧比万大步迈到他们面前。 “我来这里查看病人,”他说道,“是应安汀医生的要求。” “她没提到过这事。” “她没必要告诉你医疗所里的一切。”欧比万生硬地说。他想绕过他们,但一个突击队士兵举起了爆能枪,“我需要看你的身份证明。” 就在此时,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医疗外套的美丽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有着坚毅的面庞和锐利的黑色眼睛,白金色的头发贴在脸边。 “这是谁?” “他说你要求他来查看病人,安汀医生。”突击队士兵说。 欧比万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准备着拿起光剑,他盯着安汀医生的眼睛,甚至能感觉到她尖锐地凝视着他。 “没错,请进吧,医生。”安汀医生把门开得大了些。 欧比万走进去,看得出这是给重病患的房间。墙上有医疗茧和各种仪器,有个年轻人躺在床上。他绿色的眼睛睁着,但只是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深色的长发及肩,很显然他曾经身强体健。他仍然穿着明黄色的囚服。 “你有什么诊断吗?”她干脆地问道。 “别想借口了,我知道你不是医生,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了。你是‘十一人’(the Eleven)派来的吗?” 有时候,含糊其辞的回答才能换来想要的信息,欧比万闭口等待着。 “听着,我跟威尔·阿萨尼(Wil Asani)说过这件事,我很同情,也很支持你们所做的,但是我不能参与其中。我有太多的病人需要照料。我能给你些不多的消息,但是仅此而已。”安汀医生叹了口气,看着洛安。“告诉威尔,我不清楚他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那些人想要他活着,但却不告诉我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这不是洛夸辛(Loquasin,一种吐真剂),也不是曼格里扎(Mangoriza,一种折磨药物)——不是常用的药。我对他用了环烯氨苄西林(Spectacillin)——有一点效果,但这不是主要的病因。我对他尝试了气体粘结剂——可以清洗他血液里的毒素。但是除非我知道他被用了什么药,我不可能治好他的。他的情况很不稳定,我可能用错药害死他,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帝国监狱肯定是在试验某种新药,某种我不知道的药。很明显他们也没有解毒剂,而是希望我能找到。我是研究神经毒素的,所以我怀疑就是这样。” 她把手放在洛安的肩上。“他必须自己坚持住,我只能这样期望了。”她又抬头看了欧比万,“我能把你弄出去,但是别回来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欧比万听到外面的骚乱,安汀医生皱起了眉头。她快步走到一个全息屏前,监视器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令人沮丧的一幕:大量突击队士兵从医疗所的前门涌了进来,他们中间有个穿着件栗子色袍子的高个男人跨着大步子。他在阴影里走着,似乎整个人都是黑暗的。 这人想要使自己看起来像皇帝那样,欧比万想,他的兜帽彻底遮住了脸。 “马洛姆,”安汀医生低低地说,“不太妙。” “他是谁?”欧比万问道。 “一个调查员——皇帝本人设立的机构,他是这个星球安全部门的头子。他带了几个人,过来训练新的监督员和维稳士兵。他们将会成为帝国安全局的一部分——安全局就是那些追杀你们的组织。”她转过身,“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算是新来的。”欧比万说。 “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你得躲起来。” 欧比万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活跃了起来。是原力?它并不强,只是一闪而过,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原力来源了。 他重新看了一眼监视器。马洛姆,这就是原力的来源。 你是谁呢,马洛姆? “快点!”安汀医生催着他往墙那里走,她按下按钮,打开一个医疗茧,他们听到吵闹声和靴子击地的响声,已经到门廊了。 “别忘了把我放出来。”欧比万说道,她已经匆匆合上了医疗茧,把他锁在了里面。 欧比万连结着原力,想听听外面发生了什么。虽然声音含糊,但他能分辨清楚。 “我的病人很严重,我不接受访客!” “严格来说,我不能算是访客。”声音很柔和,“给你些建议吧,医生。别忘了你已经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是啊,你们总是对监控很在行。我为病人服务,而不是你们的规矩。” “如果我们关掉了你的医疗所,也就不会有什么病人了。” “你不能这样做!即使是帝国也不想关掉医院,让病人因为无人照料而暴死街头。” “我向你保证,帝国为整个银河系的利益考虑。很显然,为了大部分人而考虑极少数是不合逻辑的行为——我们把自由带给全银河,免不了会有牺牲。真遗憾你竟然没意识到。” “花言巧语,你口口声声说着自由,却不经指控和审判就把人关进监狱。” “这是对法律必要的修正,现在是特殊时期。” “你将非法药物用于折磨他人!” 欧比万难以置信。他知道安汀医生很害怕,他能感觉到她的恐惧。而她仍然在与马洛姆作斗争,拒绝堕落的斗争。 他也能感受到马洛姆的愤怒。 “够了。你超出了我善良本性的底线,安汀医生。” 欧比万简直能想象出安汀医生听到“善良本性”一词时扬起的眉毛。 “你的处境很危险,安汀医生。我们知道你与‘十一人’有联系。” “我没有。” “你为他们中的一个人治病。”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照料病人。” “你有个儿子,不是么?啊……叫亚当(Adem),对吧?” 安汀医生什么都没说,但是欧比万能感觉到她的恐惧与愤怒都在增长着。 “我想,他才十岁吧。一个人在学校里走着——啧啧,想想。” 欧比万有打开医疗茧,直面马洛姆的冲动。但是他有种直觉,安汀医生自己能够解决问题。 “没错。”安汀医生说。她的声音平静而柔和,就像马洛姆的。“他只是个学生,只有懦夫才会拿孩子来威胁他人。这也是你们统治银河的宏图之一么?” “你在藏匿菲鲁斯·奥林。你见过他。我们得到了报告,可疑的人进入了医疗所。” “那是我叫来的莫孔医生(Dr. Merkon),”安亭医生说,“他已经走了。” “我们没有他离开的记录。” “那就检查一下你们的记录。”安汀医生断然说。 “希望将来合作愉快,安汀医生。”欧比万听到脚步声远去了,房间里的黑暗和邪恶也消散了。 过了一会儿医疗茧打开了,“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安汀医生说,“我必须把你从这儿弄出去。” “我自己能出去。” “不,他们到处都有禁闭哨卡,我知道路。” “他拿你的儿子威胁你。” 她的脸色僵硬下来,嘴唇几乎毫无血色,“是的,这是他的错误。在这之前我是中立的,不过再也不是了。” 她瞥了一眼医疗床。“我们必须带着洛安走。” “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们的避难所啊,去‘十一人’那里。” ……欧比万现在只能希望安汀医生知道路。 第七章 在欧比万的帮助下,安汀医生把洛安放进医疗茧。房间的门正对着一个小型的停机坪,有一艘救护飞艇等在那里。安汀医生熟练地将仪表板移到飞艇的一边,腾出地方让欧比万蹲下。 “我在克隆战争时期造了这艘飞艇,”她说,“越来越有用了。” 欧比万钻进空隙,把他的腿塞了进来。 “坐稳了,”她提醒道,“我喜欢开得很快。” 她把仪表板滑到原来的地方。欧比万感到身下的引擎开始加速运转,向前进发。很显然附近有个哨卡,因为没多久她就停下了。 “我是将病人转移到传染病医疗所。”他听到她说。 “许可证?” “给。” 他屏息静候着。 “没问题了。” 飞艇又一次向前了。他感觉引擎飞速旋转。过了一会儿,它低鸣着慢了下来。他们停下了。 仪表板又被挪开了,“欢迎回家。”安汀医生说。 欧比万看出这是一个小型的私人船坞,还停着一些其他的飞艇,大部分都是破损的旧型号,散落在各个角落。 “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他说,“其实我不——”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贝拉萨男人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爆能枪。他矮小健壮,有着灰白的头发。欧比万浑身紧绷,但那人只是皱眉看着安汀医生。 “厄妮,我没想到是你。” “我们没办法给你们警告。我不得不尽快把他带回来,医疗所被戒严了。” 男人银色的眼睛转向欧比万,“他是谁?” “他不是……你们的人?”安汀医生今天第一次张口结舌了。 男人把爆能枪对准欧比万,“恐怕不是。” 安汀医生退后几步,站到男人旁边,“抱歉,威尔,我以为……” “等会再说。”男人向欧比万走近了几步,爆能枪对准他的脑袋。欧比万可以从他端枪的姿势看出他是个好的射手。“怎么不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本,”欧比万说,“我是菲鲁斯·奥林的老朋友。我听说他的困境,所以希望能帮他。” “谁让你来的?你是谁的手下?” “我独来独往,”欧比万说,“我听说洛安·兰兹在医疗所里,所以我去看了看他,希望能有线索。” “你怎么知道洛安·兰兹在医疗所里?”安汀医生尖锐地问。 “一个我在街上碰到的小男孩,他叫崔沃。” “崔沃·弗鲁姆(Flume)?”安汀医生看起来非常吃惊,“你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我想他能照顾好自己。” “我几年前就认识了崔沃,”她对威尔说,“他家人被杀了,他父亲是我们的同志。”威尔仍然没有放下爆能枪。 “威尔,我必须照看洛安,”安汀医生说,“他现在在医疗茧里。” “你把他带过来了?” “我在这里也能照顾他,”她说,“帝国军队似乎想把他再带回监狱,他们放弃让他活着的想法了。” “好。”威尔探究地看着厄妮·安汀,“你呢?你还会去吗?” “不,我现在是你们的一员了。马洛姆拿亚当威胁我,这是最后的稻草。” “我们会保护你的儿子的。我现在就派人去。” “谢谢你。” 威尔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欧比万,“我会告诉其他人,我们还得对付这个囚犯。” 囚犯?欧比万想着,听起来不太妙。 欧比万走在一个小房间里,屋里有五男五女,包括安汀医生。十道带着敌意的眼光和一把爆能枪都对着他。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十一人’的?”其中一人问道。 “我没说过。”欧比万说,“我今天才到你们的星球,我连‘十一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是致力于抵抗帝国的组织,”威尔说,“十一个人建立了它。但我们现在人数多多了。我们——”威尔对着屋子做了个手势,“——是核心。” “我想我不符合定义,”厄妮·安汀快速说道,“我今天才加入‘十一人’。我早就该加入的。” “我们理解你保持中立的原因,厄妮,”威尔说,“他们以前也不坏。”他转过头看着欧比万,“我们从建立阴影网(Shadownet,译注:一个和全息网类似的新闻网络)开始——整个贝拉萨都传播我们的新闻。我们播报新闻——真正的新闻,而不是全息网(HoloNet)上那些被帝国控制的过滤后消息。我们也有目标地突袭,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帝国想找到我们,他们以前也想用间谍渗入我们。” “我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间谍,只是个老朋友。菲鲁斯是‘十一人’的成员吗?” “菲鲁斯和洛安创建了这个组织,”威尔说,“这是众所周知的,帝国也知道。所以他们是重要目标。我们不知道帝国如何知道他们也在组织里,但我们从未被渗透过。直到现在。” “我不是来渗入你们的,”欧比万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我们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恐怕,你们阻止不了我。” 威尔指指他的爆能枪,“在爆能枪下的勇敢是愚蠢。” “你这是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欧比万安静地说。 威尔犹豫了片刻,“如果你真的认识菲鲁斯,你应该知道他的秘密。他与我们分享了这个秘密——你知道他早年都是如何度过的。” 欧比万踌躇了一下,“菲鲁斯有特殊的天赋……”他看到周围的人交换目光,他们知道这件事。他不想把菲鲁斯不愿说的事情告诉他们,而菲鲁斯相信这些人。“他早年曾经受过绝地训练,在科洛桑的绝地圣殿中。” “你知道这些,所以……”威尔顿了顿,“只有一种可能。你是个绝地。” “如果他真是个绝地,两秒钟里就能解除了你的武装。”一个黑头发的女人轻蔑地说,“我不相信——” 欧比万挥了挥手。威尔的爆能枪落到了欧比万的手里。他把它塞进了腰带,然后再坐了下来。他只会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光剑——而现在并不是。 “噢!”那女人感叹道,她的眼睛睁大了。 威尔的目瞪口呆慢慢变成了张嘴大笑,“欢迎来到‘十一人’。”他说。 “你们信任了我,”欧比万说,“因而我也信任你们。” “我们会为你保密的,”威尔说,“但我们并不知道菲鲁斯在哪里。我也怀疑洛安可能知道。” “他跟菲鲁斯非常亲密,”一个胸口横着一把十字符皮套爆能枪的女人说道,“洛安曾经告诉我他们有个备用计划,如果他们被迫转入地下斗争。” “帝国把他当成头号目标,”欧比万说,“我今天就已经看到两个悬赏了。” “他们把整个城市都封锁起来了,”安汀医生说,“他们不会放弃的。” “我们必须在帝国之前找到菲鲁斯,”有个人说。这是个高个子的男人,表情严肃,之前一言未发。“他们在扩大搜索面积,从乌萨开始,然后拓展到乡下。如果不得不这样,他们最后甚至会覆盖整个贝拉萨。他们要用菲鲁斯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叛军不可能被容忍,所有抵抗都会被镇压。这可比一个星球更重要,帝国就是这样控制整个银河系的。贝拉萨是许多个第一步中的一个而已。” 欧比万现在明白了他为何要来这里。不仅仅是帮助一个老朋友,而是点燃义军的灵魂。如果菲鲁斯被抓,那很可能会让整个银河系以为所有叛军都被抓。但如果菲鲁斯成功逃脱……那么,希望就仍在。 “我们之前没想到这个,罗兰(Loran)。”有人低声说道,大家交换着忧虑的目光。 “菲鲁斯对于贝拉萨人不只是一个人,他是个象征。”威尔说。 “他还是我们的朋友。”黑发的女人温和地说,“这里没有领导者,我们是平等的,但是……” “没错,莉拉(Rilla),菲鲁斯是我们的领导者,”威尔点点头,“他是把我们团结在一起的那个人。” “我想念他的笑话了。”拿着皮枪套的女人说。 “他使我们勇气满满,”一个男人说,“我是因为他才加入的。” 欧比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认识的那个菲鲁斯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谨慎男孩。他的能力很卓越,但他的风格缺少阿纳金的鲜明和豪气。菲鲁斯曾经对他说过什么来着?每个人都喜欢他,但没有人是他特别好的朋友。这听起来像是个完全不同的菲鲁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领导者?一个有着幽默感的男人? 但正是菲鲁斯看透了阿纳金。是菲鲁斯提醒他,阿纳金的师父,告诉他有些东西不对头。对于一个学徒来说,挑战一个大师对于他自己徒弟的看法是很勇敢的行为。也许欧比万不该对现在菲鲁斯如此擅长这些感到惊讶,他的领导力一直都在那里,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因为他想着的永远都是阿纳金。天选之子。他与阿纳金的亲密关系让欧比万盲目。 “菲鲁斯会为了洛安回来的,他以为他还在监狱里。我们必须找到菲鲁斯,告诉他不要回来。” “洛安知道他在那里的,”那个叫莉拉的女人说,“我想洛安知道。” 大家都看着安汀医生,她摊了摊手。“我很抱歉,我只能尽力保证他情况稳定,想办法解决问题。神经毒素很难捉摸,而解毒剂也威力很大,我可能会害死他。” “所以如果你知道他们给他用了什么,你就能救他。”欧比万说。 “我想没错。”她说。 “厄妮·安汀是整个银河系里最好的神经毒素的医生之一,”威尔说,欧比万听出他温和地看着她时语气里的自豪,“如果她都不能救洛安,那就没人能救了。” “我也能救其他人,”安汀医生说,“那些魔鬼为了得到他们所需的不择手段,我们的监狱里现在全是政治犯人。” 欧比万摸到自己口袋里的帝国号码验证条,“我会搞到你需要的东西。”他抬头看着周围十张茫然的脸,“我只需要闯进帝国驻军处就行了。” 一阵震惊的沉默。 “啊,”莉拉说,“现在我相信了,你真是菲鲁斯的朋友。” 第八章 菲鲁斯·奥林曾经对自己承诺,要去深山中休个假,呼吸新鲜空气。现在他做到了。山中小屋,满天星空。他该感激这样的环境,是时候呼吸、休息,然后重整旗鼓。 是的,他该感激的——如果他不是因为被困在这里快被逼疯了的话。 菲鲁斯伸出双腿。伤已经几乎痊愈了,他每次站起来时不会再有眩晕感。每天他都感到自己正在愈发强壮。朵娜(Dona)给他带了药——他的伤所需的巴克塔(bacta)和聚生物(Polybiotic)医疗液,以及从山里获得的草药和滋补水。她还给他带了食物——事实上,带了太多的食物。她煮了汤,准备了面包和土司,味道好极了。他喝了太多的汤,以至于现在眼皮都开始飘了起来,她以极大的耐心和善良来帮助他,而他唯一能报答的方式就是尽快地离开这里。 菲鲁斯轻叹了口气,从睡榻上起身。如果他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的腿就会僵硬。房间太小了,只能容纳一个抽屉柜和床;即使在正中午,也是一片漆黑。朵娜用织甲布编制了窗帘,把他很好地隐蔽在里面。 朵娜不喜欢装饰屋子,她宁愿花更多时间在山里,采集药草,狩猎,或者不辞辛苦下山去村里采购。菲鲁斯不能去,他甚至不能帮她去外面收集烧火的木头,因为走出去一步就意味着死亡。这几周他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石头屋子里。 这就像……重回监狱,只不过没有了折磨。当然啦,如果朵娜几乎从不停止的唠叨不算的话。 他们很久没听到乌萨那边的消息了。他们被孤立在这里,即使是全息网的连接也时好时坏。没有阴影网播报真正的新闻,只有些帝国控制后的消息,他难以分辨真假。据他所知,洛安仍然在监狱里——他不愿去想象洛安在那儿会遭遇些什么。但是洛安的确在遭遇那些,每时每刻,时时刻刻。 菲鲁斯对着感应器挥了挥手,厚重的窗帘打开了。他站在窗边,俯瞰下方的山谷。他微微推开窗,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深冬的积雪极厚,映射着天空中点点深蓝。他们住在树木生长线以上,周围只有石头和峭壁。即使是土生土长的针尖树,也在很远的下方,标致的枝叶和笔直的树干在干冷的空气中伸展,针尖直戳天空。 山下有一群比村庄规模还要小的建筑群,这儿过去曾经是个矿井。当矿藏枯竭以后,人们就散去了。菲鲁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人愿意留下,这儿冬凉夏暖,离最近的村庄有一小时的路程。他不喜欢这么孤立。他喜欢城市。 真滑稽。看着下方冬日的景色,菲鲁斯感叹道。接受绝地训练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绝地不在乎选择。他们被派往或此或彼的地方,乘坐太空邮轮,也乘坐拥挤的货船;他们吃精致的食物,也吃残羹冷饭。这些对他们似乎都毫无意义,只有任务是重要的。 菲鲁斯花了好几个月,才意识到,作为一个自由公民,他有权利做出选择。相比某件事,他可以更喜欢另一件。相比乡村他可以更喜欢城市,相比红色他可以更喜欢蓝色。每天他都有成百上千个选择要做,而他必须考虑每一个,为每一个负责。一开始,这令他筋疲力尽,甚至恼羞成怒。他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他曾经是那么果断的一个人。直到他在咖啡馆里碰见洛安,那时后者正在嘲笑他长时间在松饼和蛋卷中徘徊不定。洛安把两者都混进了他的盘子。他们俩一起吃了早饭,一直交谈到了中午。 记忆里洛安的笑声让菲鲁斯的面颊僵硬了。离开绝地以后,他几乎感觉脚下的土地都碎裂塌陷;他在星球间辗转来回。绝地给了他足够的钱和人脉,希望帮他开始新的生活。但是这些东西对他混乱不堪的感觉没有丝毫帮助。 是洛安拯救了他。是洛安让他体会有一个家的意义。当菲鲁斯有成立公司的念头时,是洛安变卖了所有家当资助他,他们不仅是朋友,更是搭档。 当他们决心要抵抗帝国时,他和洛安就有过约定:如果某个人被捕了,另一个人不能回来救援。他们用贝拉萨传统的方式宣誓:抓住对方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睛。 菲鲁斯维持着誓言,然而他知道他随时会忍不住打破它。他每天都在恢复变强,他每天都想着要离开。 他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凭着本能他几乎立刻摸向了腰带。他离开绝地武士团已经很久了,但是仍然没能改掉想要抓住一把不存在的光剑的习惯。 “你在做什么?别站在窗口!”朵娜快速上前,挥舞着又宽又厚的手掌,让感应器把窗帘拉上。“我跟你说过,现在到处都是帝国的搜寻机器人,它们迟早会搜到这儿的。”朵娜把肩上及腰的灰色头发甩到背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保暖毯抚平,把大水壶从这里移到那里,调整数据屏的角度。她永远在行动,永远在说话,这几乎把菲鲁斯逼疯了。 尽管如此,菲鲁斯仍然心存感激。他欠她一条命。他挣扎着逃到这里,受了伤,脑子里只有伤痛和疲惫,而她毫不怀疑地收容他,帮助他藏匿,照顾他,必要时甚至愿意为他而死。 她是他的第一个客户。他和洛安成立了公司后几乎还没开张,她就来了。她花了三个月时间收集她老板的证据,发现那人把一批可能受污染的疫苗用于儿童。她准备将这些控告给当局,但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仅仅会被攻击,而是被暗杀。菲鲁斯和洛安认为她有些小题大做,但仍然帮助了她。她是对的。她的母星政府和那家公司一起参与掩盖这些丑事,他们想让她名誉扫地,然后逮捕甚至最后杀死她。洛安和菲鲁斯很早就保护了她,给她制作了新的身份,让她在银河法庭上作证。最后她成功搞垮了那公司和政府,但她仍然有潜在的敌人。 朵娜的足智多谋换来了菲鲁斯的无偿帮助。她将他们为她找到的山中小屋变成了堡垒,她设下了一些带诱饵的陷阱,铺设了自己的监控设备。他告诉她,其实她不需要奥林/兰兹公司就能打败那些人,但是她仍然坚持认为菲鲁斯和洛安救了自己。 她的唠叨不绝在他听起来像是不断的嗡嗡声,然后又回到了原有的音调,“……是银河系现在的大麻烦,你谁都不能相信。至少以前,你知道你能信谁,不能信谁,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这样。当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我谁都不相信,我不愿意,但真是这样。所以,别站在窗口了,听我的。对了,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刚刚做了一壶——” 别再是汤,菲鲁斯祈祷道。“不,多谢了,朵娜,”他快速地打断了,“我——”菲鲁斯伸手按下了他原以为是盏电热灯的开关,突然,地板被打开了。他沿着斜道滑到了下面的石头地板上,还撞到了脑袋。 他抬头看着一片昏暗,朵娜低头瞅着这条通道,瞥着他揉头的样子。 “——要汤吗?” 洛安,我真想把这些事都赶紧告诉你。坚持住,好好活着,我们就能一起笑我现在的窘样了。菲鲁斯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第九章 欧比万沿着月石湖(Moonstone Lake)旁边的狭窄小道匆匆走着,这是小镇周边最远的湖。相比乌萨的其他地方,这里相当肮脏。街道狭隘而弯曲,不时被障碍物阻挡。屋子杂乱地挤在一起,行人低着头,快步行动着。欧比万警觉地感受到了阴暗的小路中有动静:他刚从威尔和莉拉那里听说了一些黑市的规则。 他的左手拿着个散发着热气的一次性杯子,他并不喝茶,只是拿着杯子。在乌萨有许许多多的茶馆,很容易就能搞到一杯。威尔和莉拉向他保证,只要在月石湖区域左手拿着杯热茶走在街上,就能引来别人的接头。这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则,而帝国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威尔告诉欧比万,乌萨的黑市很繁华,这引发了帝国的不满。 “你看,”威尔说过,“他们能控制政府、报业,也能抢占我们的工厂,但我们不会为他们效忠,他们的间谍在这儿毫无用途。” 莉拉点点头,“所以他们这么痛恨菲鲁斯。谁都不会背叛他,就算拿全贝拉萨的财宝诱惑都不会。这给了其他星球希望。” 欧比万没过多久就被搭讪了。一个年轻女人,压低了帽檐盖住了黑色的头发,踱步靠近他。“你想要什么?” “衣服。”他说。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我有很多高科技的好东西……一些有用的数据条,云雾车(cloud car)的部件……” “我暂时不需要。” “那你在下个巷口左转,吹一声口哨。” 欧比万按她所说的做了。小巷很黑暗,尽管还没到晚上,他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沙沙声,一艘反重力撬飞近,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布料,看上去似乎已经被彻底翻过了。崔沃在控制板后面,当他看到是欧比万,摇了摇头。 “喔,你不行。”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欧比万说,“我记得我们约好了你会等我的。” “我被几个突击队士兵盯上了,那样等你很惹人注意。” “你还欠我钱,和我的袍子——但愿你没把它给卖了。我让你等是付了钱的。” 崔沃挪了挪脚步,“听着,我没钱,明白了吗?我已经花掉了。你可以拿点衣服走,我还是觉得拉莫迪安料子最适合你。我记得你的袍子应该还在那儿……”崔沃在一堆衣服里开始挖找。他找到了欧比万的袍子,扔还给他。“给,现在我们扯平了,行么?” “还没呢,我需要一件帝国制服。” “是你叫我把它们还给玛丽亚娜的,你记得吧?” “但你没还。那些衣服挺值钱,你肯定自己留着了。” 崔沃叹了口气,“今天真是背到家了。跟我来吧。” 欧比万跟着反重力撬穿过小巷的石头路面,崔沃推开一扇歪歪斜斜的金属门,让欧比万进去。他把反重力撬和其他的反重力升降机械一起留在了杂乱的小厅里,那些东西大部分都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除了穿过对面的一扇被打扁了的门,似乎无路可走。欧比万准备推开它,但崔沃喊了声,“等一下。”他站到前面,对一个欧比万原以为早就坏了的脏兮兮的破烂感应器挥了挥手。 换做以前,他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他渐渐失去了绝地的警觉心么?欧比万告诫自己——他应该像以前那样专注,他不能因为孤独和悲伤的生活荒废了他的能力。 锁咔嗒一声开了,崔沃把门推开。里面是一个更大的房间,整个楼层都像是仓库,塞满了各种违禁品和走私品。欧比万停下来,深感惊讶。家用器具、机器人、电脑部件、飞艇零件、衣服、办公用品,甚至是一辆全新的云雾车。东西被堆成了几堆,有男男女女正在从不同的堆里挑出东西,扔上小车,或者把小玩意藏到袍子下面,然后走出门去。有些看起来像是来买东西的,被店家紧紧跟着。 “他们怎么看好自己的东西呢?”欧比万问道。 “盗亦有道,跟我来。” 他带着欧比万跑到一个远处的角落,一堆耐钢制成的箱子堆得整整齐齐。崔沃走到后面,直接拿起了一个,他从里面取出一件低阶军官的制服。但是在交给欧比万之前,他犹豫了片刻,“不要告诉我你准备拿它去干嘛,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个忙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欧比万接过制服。 “还有,别在这儿换上,”崔沃建议,“你会引发慌乱的,别人都以为你是来抓他们的。”他又想了想,“这事儿跟菲鲁斯有关么?” “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呃……如果你见到菲鲁斯……告诉他……” 欧比万静静等着,他知道男孩正在做心理斗争:他的确很关心菲鲁斯。 “他闻起来臭得像头班萨。”崔沃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会告诉他的。”欧比万向他承诺,然后朝门走去。 第十章 很久以前,欧比万曾经和奎刚一起走在倾盆大雨里。那时候大雨似乎永不停歇地击打着欧比万,他走出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他师父那宽厚的背影却前进得无比稳重。欧比万面对大雨退缩了,他抹抹眼睛里的雨水,看着它滑到他们正在走的那条路上的石块上。奎刚却从未惧怕。 他挣扎了几千米,希望师父能发现自己处境艰难。当他们终于停下休息时,欧比万靠着他们临时避雨的山洞壁,一切都湿透了——他的袍子、兜帽,他的包裹和靴子。他感觉自己的口袋里像是装满石头那样沉重。 他仍然记得奎刚看着大雨瀑布般地从灰暗的天空中倾泻而下。“你要主宰这雨,欧比万。你要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你身体的延伸。如果你要和它斗争,就输定了。接受是面对所有困难都能用的好办法。” 那年他十四岁。他从奎刚那里学到了这些。就像是奎刚所有的教诲那样,它似乎无所不在。酷热,狂风,严寒——他渐渐学会如何接纳它们,而非抵触它们。 现在他穿着帝国军官的制服,不仅是穿着,而是主宰着。他新刮了胡子,面无表情地走在街上,毫不在意周围的贝拉萨人看到他时的畏缩和闪避,仿佛他是一阵毒风。他从穿上这制服起,每一寸皮肤就习惯了它。哪怕他其实恨透了这衣服的每一小块纤维,因为这代表了他正在与之斗争的东西,但他的举手投足仍然像极了一个帝国军官。 他拿着帝国号码验证条,很顺利地通过了驻军处的大门。这意味着它的真正主人还没有将它挂失。尽管如此,他仍然必须速战速决。欧比万大步迈向大厅,他知道克隆人从不心存怜悯,而且难以判断。帝国军官要么是些残忍之徒,要么是投机分子;又或者两者都是。他们都一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傲慢样子,都随着帕尔帕廷皇帝一起背叛了绝地……但欧比万现在不得不平静自己的内心,他绝不能让愤怒和悲伤主宰自己。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没有人拦下他,也没人多看他一眼。驻军处很繁忙,到处都是在走廊整队的士兵和那些力图看起来不那么行色匆匆的官员。随着帝国扩张它的版图,许多士兵都不再是克隆人,而是银河角落里那些征兵征来的投机分子。突击队士兵穿着张扬的盔甲,拿着麻醉棍和能量护盾。是不是要有什么大的动作?欧比万不敢确定,不过他现在只想保证自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信息。 欧比万沿着写着“安全情报部”的奥里贝什文(Aurebesh)的指示牌找到了一间空着的办公室,他快速关上了门,用号码验证条进入了电脑的数据库,查找姓名“洛安·兰兹”。 监视文件被调了出来,欧比万运气不错,这个验证条似乎属于一个指挥官,安全级别相当高。 由一个受雇侦探得到的重要情报显示兰兹与菲鲁斯·奥林一样,是“十一人”的重要成员……被确认对帝国的行为有威胁…… 受雇的侦探?间谍?欧比万搜索了一下,但是没有这个侦探的更多信息。只有一些指向了调查员的文件链接。当他想点开它们,却发现访问要求被拒,他的验证条级别不够。 目标离开办公室,向蓝石湖移动。目标在进入市场后丢失。 目标离开家,向格力(Gree)公园移动。目标在很多步行痕迹里丢失。 “真有你的,洛安。”欧比万低声说,洛安·兰兹显然对甩掉跟踪者非常在行。 档案很长,他快速地扫了一遍,结尾处是洛安和菲鲁斯被捕的全息录像,他们被一整个排包围在城市中央,没有公布任何指控。帝国从不遵守那些所谓琐碎的法律条文。 啊,医疗记录。欧比万卷到记录中一个叫做“审讯技术”的部分,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洛安被注射了很多神经毒素。他被认为格外坚韧。欧比万在脑子里记忆着那些药,尤其是洛安在狱中最后几天被注射的那些。 他听到门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也能感受到外面能量的嗡嗡声。他意识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但他答应“十一人”能找到尽可能多的资料。只要他还来得及在资料库里翻找,他就必须继续。 他退出洛安的档案,搜索那些军官的消息,大部分都需要最高访问权限。 “扫荡式逮捕”。每个街区轮流进行,任何可疑的人员都要逮捕。目标包括:记者、作家、艺术家、武器专家、过去的军队军官和军人…… 欧比万注意到一个文档的标题:“37号令之后的尸体处理方案”。他感到一阵寒意,点开文档。 尸体不能还给其家人,这是命令……那个早晨必须关掉所有的全息网通讯,直到下个月之前民众必须集体噤声,以方便皇帝控制信息外流……所有被认为对帝国统治有害的账号都要被冻结……马洛姆调查员对尸体的处理文件将会直接被转至LDV那里…… “LDV”……维德大人? 几百个尸体。他们准备要处理几百具尸体。欧比万疯狂地查找着文档,想寻找相关线索。谁会被带走?什么时候被带走?他找不到更多信息了。看起来37号令已经下达了……走廊上的那些士兵,会发生大事的不祥预感…… 欧比万徒然感到原力黑暗面汹涌袭来。 这意味着这么惊人的安保力量很可能在几秒内包围欧比万。他把电脑关了,将验证条藏在掌心,滑步走出门外。一队军官正好路过,他加入了他们,很快被淹没在了制服的海洋里。当他们经过一个装备箱时,他把号码验证条扔了进去,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还看过那些文档。 他感到马洛姆离这里很近。 随着一阵叮当声,一个声音宣布道:“37号令正式开始,请各就各位。重复:37号令正式开始。” 很快门廊里就站满了暴风兵,欧比万被人潮掩盖着,离开了驻军处。他出去的时候,士兵们正在向公共公园行军,挤满了街道,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巡逻。有些人停下来看了片刻,另一些人则匆匆逃离靴子跺地的声响。 一个年长的贝拉萨人停下看了看突击队士兵,眼神充满忧虑。欧比万震惊地看到一个突击队士兵拿着麻醉棍击打了他。棍子设在高危击打这一档,他抽搐着摔倒在地。 欧比万迈向前一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去帮忙。一个女人停下想试着帮他,另一个突击队士兵拿着麻醉棍打了上去,她也倒在了麻痹着的男人旁边。 更多的士兵乘着反重力电梯从驻军处涌了出来,他们冲上街头,把所有所见的行人统统击倒,然后扔到小车上带走。空气中充满着各种尖叫声。 狂怒和无助让欧比万震惊了,他无能为力。他从未感到如此孤独——他曾经能做些什么,能够以绝地的身份干涉这一切,或叫来更多支援。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街道上、房屋里到处都是哭喊声,家庭被拆散,许多人被带走。任何试图抵抗的人都被打倒,无论是孩子、老人、女人,还是男人。 这就是那个文档中提到的“尸体”么?帝国真的会这么做么?他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死这么多人?难道有什么理由么?——为了击倒菲鲁斯,和任何想像菲鲁斯那样战斗的人。 欧比万匆匆跑过街道,他早找好回到“十一人”的避难所的路线。他的制服掩护着他,不被士兵伤害,也不被行人阻挡。那些人惊恐地远离他。 他等不及想脱掉这身衣服,它似乎在灼烧他的皮肤。 换上他藏好的那身绝地炮后,欧比万绕了点路,回到了避难所。避难所经过精心思考选在了这里,入口处没有任何门窗能监视到,欧比万输入了他们给的密码,然后进了门。过了一会儿,威尔打开了房门。 “我们听到消息说,街上有大规模的逮捕。” 欧比万深呼吸,组织着语言。“他们准备清除所有障碍——” 威尔把他拉进来,关上了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欧比万仍然能感觉到大规模行军的嗡嗡震动,他眼前似乎仍然有惊恐的脸,抽搐地倒在街上的人被扔进箱子里。“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威尔的脸上带了一丝忧虑,欧比万明白这不仅是为他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听到一些消息,菲鲁斯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什么?” “他们根本没有传出洛安越狱的消息,这样菲鲁斯会以为他仍然被关着。我们联系了一些奥林/兰兹的客户,突击队士兵一家家地上门搜查,甚至毁了他们的房子。我们相信帝国现在有奥林/兰兹的客户的秘密名单,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果我们猜得没错——如果菲鲁斯的确躲在他们中某人的家里……”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他。”欧比万接着说道。 第十一章 欧比万匆匆返回厄妮·安汀与洛安所呆的房间。 “他们使用了罗夸辛(Loquasin)和酯酸纳(Titronate)的混合物,”欧比万说道,他把注射顺序告诉了医生,“最后一天,他们还注射了斯科折磨剂(Skirtopanol)。” “不是新药,不过是新的组合,”安汀医生叹了口气,“难怪他现在这样。这样的组合……他们太恶毒了。” “他们已经丧心病狂了。”欧比万说。 “没关系,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一边说一边翻找着医药包,“你们俩,去放松下,或者干点别的,等他醒了我会叫你们,现在我需要安静。” 欧比万跟着威尔从大厅到了厨房,屋子很隔音,但他们心里很清楚外面正在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威尔把脸埋在双手之间,“现在的情况,疯子才会出去。可是如果让我呆在这里无动于衷……我会变成疯子的!” “我们无能为力的,”欧比万劝道,“我们只能在这儿等到时机成熟。” 威尔举起手,他灰色的眼睛有着灰暗的眼神。“为什么非要现在呢?”他柔声问道,“这里没有不稳定,也没有战役……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规模逮捕。” “你的朋友都还安全吗?”欧比万问道。 “上次开完会之后核心成员基本都留在这儿了,我们早就把自己家人搬出去了,我还来得及,让厄妮的儿子也远离是非圈了,他现在很安全。但是还有很多其他人,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我现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坐在桌子上,手里紧紧抓着爆能枪,“这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欧比万无言以对。整个银河系都被巨大而彻底的黑暗笼罩,西斯是胜利者。 “他们不会永远统治下去的。”最后他这样说。 威尔指了指一些吃的,欧比万摇了摇头。在屋外充满了恐惧和危险的时刻,在温暖的厨房里享受食物看起来很罪恶。 “他们当然不会,不过我们会为之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威尔说,“远远超过我们现在准备要付出的那些。不过我希望我有朝一日能看到它。” 欧比万默认了。他想起那两个孩子,卢克和莉娅,在不同的地方被分开抚养长大。他希望他们能长大成人,准备战斗。这样的想法很早就给他留下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提醒着他应该快点回到卢克身边。 厄妮·安汀走到了门廊上,“他醒了。” 欧比万立刻站起来,“真够快的。” “他是个很强壮的人。他思维很清醒,不过身子仍然虚弱。他要下地活动大概还要一个星期——那些药的威力太强大了。来吧,你们俩一人探望一分钟。” 欧比万和威尔跟着她,当他们走进房间时,洛安挣扎着想坐起来,“菲鲁斯。”他喃喃道。 “菲鲁斯不在这里,”威尔说,“但我们能确定他还是安全的。” 厄妮轻轻地把洛安按回枕头,“你目前还很虚弱,最好平躺着。” 洛安顺从地照做了,他那强壮的身体现在一定仍然无比脆弱,厄妮轻轻一推就让他倒回了睡塌。他看着欧比万的眼神却是身体所无法表达的锐利,“这位是?” “我是菲鲁斯的一个老朋友。”欧比万说。 “你是个绝地。”洛安猜测道。 “我来尽我所能帮助他。” “我对你无可奉告。” 欧比万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我认为你有,”他说,“你知道他在哪里。” 洛安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如果菲鲁斯需要帮助,我自己就行。” “安汀医生说你要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那是安汀医生错了。” “她是研究神经毒素的专家。” “但她不是研究我的专家。”洛安咧开嘴,几乎要笑了。 “从医疗记录看,”厄妮插了一句嘴,“我从来没搞错过。” “你真的愿意拿菲鲁斯的命来赌博么?”欧比万问道。 “洛安,我们必须知道他在哪里,”威尔说,“我们有理由相信,帝国在一家家搜索你们过去客户的家,他们搞到了名单。” “他们有名单也没用,”洛安说,“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抱歉,威尔,但我跟菲鲁斯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十一人’的成员。”他眼神坚定,但是欧比万突然发现他的脸色惨白,他猛地闭上眼。 “他还需要休息。”厄妮说。 威尔不情愿地朝门走去,欧比万跟着他,但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再给我一会儿。”他低低地对厄妮和威尔说。 “最多小一会儿。”厄妮说。 “没用的,我了解他,”威尔说,“他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没办法怪他……帝国找到了他们的档案,我们的组织里肯定有个间谍。我得调查这些东西了。”说完,他和厄妮轻轻地走了。 “我应该知道你是谁,”洛安突然说道,眼睛睁了开来,“菲鲁斯和我知根知底。你是绝地大师欧比万·克诺比,绝地最高议会的成员——啊,是曾经的绝地最高议会。他把你形容得惟妙惟肖。” “他怎么形容的?” “倔强的高个绝地,不爱变通。” “不爱变通?” “不爱变通。”洛安在床上扭了扭,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敏锐,“绝地遭遇了大屠杀,但你还活着。怎么回事?” “我正好……躲过了一劫。” 洛安的目光仍旧犀利,“运气真好啊。” “你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有些绝地投向了……他们投向了黑暗面。我如何能确认你不是?” “你没办法确认,”欧比万坦诚地说,“但是我认识的菲鲁斯有着敏锐的直觉。我以前没有听他的话,现在我的悔恨超出你的想象。他在听从直觉这点上做得比我好多了。如果你真的很了解他,你也应该知道这些。” 欧比万发现洛安犹豫了。尽管洛安口头上倔强,欧比万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只能躺着。 “我不会告诉‘十一人’,我谁都不会告诉。你要相信我,”欧比万说,“菲鲁斯以前很信任我,现在只有我能做到。贝拉萨所发生的事情是成百上千的星球的缩影,我们必须现在就有所作为,让帝国知道,人民意志坚不可摧。” “菲鲁斯跟我有过约定——” “你觉得他真的会遵守么?他以为你还在监狱里,你真的觉得他会袖手旁观么?” 洛安重新合上了眼睛,“不,”他柔和地说,“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没办法给你证明,你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作出决定。” “你现在听起来真像菲鲁斯。”洛安长叹了口气,瞪着天花板。欧比万知道他在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在阿尔诺(Arno)山区,”洛安说,“我会给你坐标的。找到他,他不会承认的——但他的确需要帮助。” 欧比万等到天黑才行动,白天街上太过危险。莉拉给了他新的身份档案,还安排了一艘星际战斗机方便他的行动——这几乎让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欧比万现在是拉德七号(Raed-7)来的一个商人了。即使是‘十一人’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他们尽可能地帮助了他。他们都同意在确认内部并未被渗透之前,最好还是别告诉任何人。 “我们在拉德七号上有很多生意,”莉拉解释道,“他们在那里合作建立了郊外的中央信息处理系统。帝国肯定会盘问你,但是所有文档都是合法的。如果他们觉得你很可疑,大概会把你扣留在航空港。” “这是离开乌萨最方便的办法了。”威尔向他保证,“毫无疑问,今天之后,外乡人都不想呆在这儿了,肯定有其他人能掩护的。” 欧比万把他的身份档案塞进了旅行袍子。 “一路平安!”莉拉说。 “叫菲鲁斯别回来了,”威尔说,“如果他还安全,就让他继续呆在那里。告诉他我们会把洛安送到他那里去的。他必须知道洛安已经安全了,他不能回来。”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欧比万保证道。 他出门走向航空港。街道一片黑暗,乌云遮住了月亮。远处的建筑物里有些亮光,但都昏黄暗淡,仿佛那里的贝拉萨人甚至不敢展现出自己存在的证据。他偶尔能听到巡逻的队伍接近,就很快躲到旁边的门廊或者小巷里。当欧比万终于抵达航空港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里还是熙熙攘攘的。许多人大包小包地排队等着通过检查站。 一个声音充满恶意的帝国军官走到队伍前方,“贝拉萨人请回到自己的家里。贝拉萨人目前还不能离开这个星球,乌萨已经被封锁了。外乡人可以继续往检察站走。” “但是我妻子还在安图鲁斯(Anturus)星系啊!” “我有帝国政府在科洛桑签发的离港文件!“ 人群爆发出各种呐喊和惨叫。 帝国军官和士兵们把爆能枪对着人群,“回!家!去!” 欧比万看到他旁边的一个女人颤抖起来。一个父亲轻拍着年幼儿子的肩膀。慢慢地,贝拉萨人带着行李和孩子离开了。 欧比万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但是他们已经在恐惧中绝望了,以至于愿意做出任何尝试。 欧比万看到一队穿着黑色旅行袍子的人也离开了检查站里所剩不多的人,他立刻明白这些都是帝国的间谍,混杂在其中准备调查。贝拉萨人匆匆涌向出口,没有意识到中间多了些异类。他们可能会跟着贝拉萨人回家,调查他们的名字……想离开的贝萨拉人会被登记在单子上,然后变成对帝国的潜在威胁。 “喂!你!”军官指着欧比万。 欧比万走上前一步,拿着他的身份文档。帝国军官猛地一甩头,指着检查站,欧比万把文档交给他。 军官端详着他,欧比万表情自然,呼吸平稳,他相信莉拉和威尔。他已经很久不相信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了。 “你有一艘DP-x‘探索者’,”帝国军官说,“对商人来说是不是太好了点?” “啊,在拉德七号的航空港市场买的,克隆战争刚结束的事情了,”欧比万答道,“真是划算,当时有很多好东西都拿出来卖掉了,飞行员都死了——他们真惨,我可就赚了!” “没错,”帝国军官漠然地说,“你可以通过了。” 欧比万走出几步,把他的身份文档塞回腰间,他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罗纳·哈纳雷(Ronar Hanare)!” 欧比万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这可能是个故意为之的伎俩,他也不确定。有时候拿着假的身份证明通过检查站之后,有人就忘了自己的假名或者放松了警惕。检察官叫出名字,来看他们多快能反应过来……或者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起飞前必须上交一个飞行计划。”帝国军官说,眼神仍然充满警惕。他在怀疑什么吗? “没问题。”欧比万说。 他松了口气,走向他的飞船,它不仅舒服,速度也很快。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环境,这是传统的绝地能力。一切看起来都顺利极了,但他没有感到原力的波动,这似乎是一个警告:一个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的男人正独自和他的飞行员商量着什么,很显然是一个迫不及待想逃出这骚动星球的商人;一个穿着深色飞行服的矮个子背对着欧比万,正忙碌着检查一艘灰色飞艇的引擎。欧比万认出这是一艘“火浪”级的飞船,明显是定做的,很罕见。 欧比万登上他的飞船,迅速制作了一份去往拉德七号的飞行计划,发给了控制中心。当起飞许可被发放给欧比万之后,他分秒必争地启动了飞船,飞向了星球的大气层。 他如同飞行计划所说那样升到了外太空,他准备沿着星球外层轨道飞行一圈,然后再回到大气中,定位阿尔诺的坐标。他低头看了一眼跟踪显示屏,有一艘船在他之后也起飞了,它跟着他的飞行线路,但却呆在后面潜伏着。真奇怪,飞船的身份是隐藏的。他掉了头,试图从驾驶舱的挡风玻璃上看清那艘船。 是那艘“火浪”攻击机。有什么人在跟踪他——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与他的过去有关的人。 第十二章 根据飞行计划,欧比万现在该跳入超空间了。他决定略微偏离这份计划,然后拭目以待。 他继续呆在真实空间,绕着贝拉萨懒洋洋地转着圈子。当他该跳入超空间时,他仍然以巡航速度飞行着。那艘“火浪”加速了,欧比万妥当地跟着加速了。 看来不仅仅是机身,“火浪”的引擎也是定做的。 欧比万把速度加到最快,他现在几乎是呼啸着划过天空了,飞船很快接近彼此,马上就要进入射程了,当然,他可不想被击中…… 一阵爆炸声,飞船剧烈地晃了起来。他把控制板都扳坏了,几乎掉到椅子下去。这么说,“火浪”还定制了武器系统——最致命的那种系统。刚刚一枚质子鱼雷在船旁边爆炸。 欧比万巧妙地闪避着一条条射来的激光炮。他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事情了,但他仍然记得很清楚——控制飞船的感觉,对飞船极限的了解,以及猛地俯冲时他胃里的一阵翻滚。 “火浪”飞船仍然在攻击着他,这不是什么警告性的攻击,不管飞行员到底是谁,很明显他想干掉欧比万。 欧比万操纵飞船螺旋形地俯冲和拉伸,但他知道这样下去被击中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阿纳金在这里,他会很高兴地享受这种时候开飞船所带来的挑战。 这样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几乎无法阻止。他仍然习惯念及阿纳金——他的徒弟,他的朋友。他想到的是阿纳金,而不是他现在变成的怪物。 他不想再这样回忆了,回忆起的都只是伤痛。 他瞥了一眼导航电脑,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阿尔诺山区的边缘。他不想把追踪引到这里来,不过如果做得得当,没有人知道他会是否已经降落。他把引擎发动到他能感受到的极限,暂时甩掉了尾巴。然后,他向星球表面俯冲下去。如果追踪者用追踪电脑跟着他,他只会以为欧比万试图在山里甩掉他,因为感应器不能在那里正常工作。 在“火浪”重新定位他之前,他只有几秒钟时间。欧比万围绕着山腰,飞速拉高和拉低地接近村庄,极近地掠过,几乎把山顶的冰柱都折断,陡峭的拉升和俯冲角度让风呼啸着冲击着飞船。 岩石间幽深的裂缝里充满了冰柱,在他身后闪烁着蓝莹莹的光。他拉近飞机掠过巨大的冰雪连结的桥,高速使飞船变得难以操控,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下面的雪地。 至少他找到了他的目的地——在夏天那儿应该是个牧场,不过现在只是大片的雪地。他不能确定有多厚——他看过很多书,知道那里的冰雪已经有所漂移。有些地方,雪能积到五十米厚。他仔细地观察着地表,没有冰,这意味着他不会留下降落的痕迹。但是雪一定要堆积得足够厚实,这样飞船停下后就不会沉得太底下,他只能这么希望了。 屏住呼吸,欧比万对着雪地加到了最大的速度,然后彻底关掉了能源。飞船划出优美的弧线,撞向了雪地。欧比万的头随着撞击猛晃了一下,连声音似乎都被雪吸收了。他听到飞船上方的雪缓缓地滑到了驾驶舱上方,然后他被一大片雪白包围了。 飞船开始下沉,雪在周围崩塌着,欧比万有一种被活埋的感觉。飞船下沉了几米,然后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但他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光,在幽暗中微微地闪着。他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水汽,然后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他曾经习惯相信感觉,而非工具。 欧比万召唤着原力,他的意识穿过层层积雪,从它们中的缝隙一直穿越到地表的空气里,他可以听到,也能够感觉到——他不确定,但他知道,“火浪”在附近搜寻着他,在山川间来回飞行着,擦过积雪后又高飞起来,像一只精疲力竭的昆虫那样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火浪”离开后留下的空寂,原力很快抚平了这块虚无,他现在是只身一人了。 欧比万盯着驾驶舱的窗户外看了一会儿。他不可能在这里起飞,即使是这么强力的一艘船,也不可能从积雪里冲出去。他必须先爬出来。他启动了顶棚控制器,它被雪卡住,动弹不得。欧比万深吸了一口气,先不去管它,他不能让自己接受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可能性。 他戴上取暖披肩,抓过他的救生包,然后拿出光剑在顶棚上切出一个洞。雪一下子涌了进来,但他设法爬了出去。他降落的时候弄出了一块小区域,足够呼吸了。他对着雪伸出手,但它不足以支撑他。 他努力回忆着这块积雪上面是什么,他摸到了自己皮带上的小抓钩,它有伸缩能力,他可以把它发射出去,但最后抓钩必须钩住什么足够牢靠的东西。他用光剑清理出一块空间,然后选择了一个角度把抓钩射了出去,他记得上方那里有一小片石块。 抓钩抓了个空,绳索重新收回他的发射枪。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欧比万一次又一次地将抓钩和绳索射进空气里,他的体温已经让周围的雪开始融化,也让飞船越来越冷。头顶上大片的雪不断地崩塌,如果他还是不能成功,他就能制造出头顶上的一场小雪崩——很小,但是足够把他活埋了。 他又发射了一次。这次,它成功抓住了。欧比万试了试,还算牢靠——它必须得牢靠。他选择了收回,绳索拉紧了,把他从雪里往上拉。雪涌到了他的头发里、嘴里甚至眼睛里,但他没有停下动作。 他终于爬到了地表,拥抱着灰色的天空。欧比万平躺在雪地上,他最后按下按钮,抓钩回到了枪里,他把枪别回腰带。他慢慢站起身,面带敬畏地看着四周环绕着他的群山,然后拍掉衣服上的雪,迈出了步子。 第二天的夜晚快要降临的时候,欧比万终于爬上了到洛安给他的坐标位置路上的最后一个悬崖。他已经走了最近的线路了,所以有时候他不得不垂直地前进——爬上悬崖峭壁,翻过巨大岩石。他又累又冷,取暖披肩已经被冰冻得硬邦邦了。他的睫毛和胡子都被冻成了冰柱,但他心意已决,今晚一定要抵达。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目的地——一栋白色的石头小屋,在雪里毫不起眼。他松了口气,走向它。 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清脆的女声。 “现在有把爆能枪正对着你的后背,不许动!” “我是个朋友。” “我可没这样的朋友。” “洛安让我来的。” “没听过这人。” 他准确无误地听到爆能步枪被举过肩膀的声音,他的手摸到了光剑,这时候小屋的门开了。 “朵娜,别开枪,”在长长的沉默之后,菲鲁斯说道,“否则恐怕我的朋友不会让你好受的。” 第十三章 欧比万走上前一步,看到菲鲁斯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我以为你死了。”菲鲁斯说。 “也许我真的死了。”欧比万回答道。 令欧比万惊讶的是,菲鲁斯走上前拥抱了他——菲鲁斯,那个永远举动得体的菲鲁斯。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激动了。他的喉咙滚了滚,也抱住了菲鲁斯。这像是泉水冲过被炙烤的喉咙那样汹涌的情绪,菲鲁斯还活着,这就意味着他的过去并没有死去。至少没有完全消逝。 菲鲁斯退后一步,咧开嘴笑了,“我还以为我已经对惊喜免疫了呢。”他转头看着朵娜,“你怎么说?我们请他进去么?这儿你可是老大。” 那女人并没有笑,但欧比万看得出她喜欢菲鲁斯的打趣。“看起来他需要解解冻,”她说,“但别把我的地板上弄得全是水。” “我来告诉你,”菲鲁斯小声地对欧比万说,“我敢打赌一定会有汤。” 菲鲁斯把他推进温暖的小屋。当他们在光亮下,欧比万终于看到了菲鲁斯的变化:他更加瘦了,也更加结实了。他的面部线条成熟了许多,有了棱角。他才二十出头,但是深色头发上金色的条纹已经变成了银色,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经历了许多无法言说的事情的人。 但他身上有一丝散漫,这是全新的东西。他的脚步都变了。过去的菲鲁斯曾经极度自律地迈着坚实的步子,现在他甚至用脚尖勾来一把椅子挪到火炉边,请欧比万入座。过去的菲鲁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如此随意,如此……优雅。欧比万以前从没听见过菲鲁斯说笑话,他已经变得让欧比万认不出了。 “你在盯着我看呢。”菲鲁斯说。 “我很抱歉,但你看起来变了很多。” “你也是,你看起来苍老而忧郁。事实上,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多谢。” 当欧比万的湿衣服被朵娜拿去处理,他也坐在温暖的火炉前时,菲鲁斯终于显出了一丝急切。 “你说洛安派你来的。”菲鲁斯说。 “他还好,”欧比万道,“他被偷偷从医疗所运到了‘十一人’那里,他在监狱里的时候……被注射过一些神经毒素。” 菲鲁斯冷冰冰地点点头。 “但是我们设法搞清楚了他被注射了什么,他现在已经醒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恢复体力,他叫我告诉你,不要回到乌萨去。我离开的那天街上开始了大规模的逮捕,一点都不安全。” 菲鲁斯叹了口气,坐回了欧比万对面的椅子里,“我恨透了帝国,我也恨透了这样的隐居。” “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欧比万说,“帝国正在一个个检查你的客户名单,洛安觉得你很安全,但是我不确定……” “朵娜不在我们电脑文档里的客户名单上。” “我从乌萨就被跟踪了,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他跟你有没有关系,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菲鲁斯点点头,皱起眉头,“你的交通工具呢?” “在一堆积雪下面。” “朵娜有工具,我们得把它挖出来。你说的没错——我得走了。事情每天都在改变,我必须回去跟‘十一人’保持联络,也许再等一段时间才有机会行动,但是时候制定计划了。” 朵娜递过来一个碗,欧比万伸出手接过。它的温暖让欧比万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在如此艰难的一路跋涉后,他几乎连这都要忘记了——这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希望能推翻帝国,一次一个星球就行。”菲鲁斯答道,“至少能这样。” 菲鲁斯放松地后仰靠着椅子,欧比万看出伤痛仍然困扰着他。 “没事,”菲鲁斯看到欧比万盯着自己的腿,“我在逃出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被爆能枪击中了。朵娜已经快把它治好了。” “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欧比万缓缓地说,“我没想到你在绝地武士团之外生活得如此自在。” “我以前也没想到,”菲鲁斯笑着说,“但我适应了。西丽曾经告诉我,我必须接受改变。她说要欢迎改变——这才是生命之源。这才是让一切美好的根本。”菲鲁斯看着火炉,“我听说了她的死讯,很早之前。我很抱歉,欧比万。” “有太多死讯了。”欧比万说。菲鲁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常常强烈地思念着西丽,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很抱歉,但我忍不住想问,欧比万——阿纳金,他也没能幸存么?” 欧比万怎么能告诉他呢?他决定告诉菲鲁斯某种意义上的真相,“他没能幸存。”他们都认识的那个阿纳金的确已经死了,“他被帝国杀害了。” 菲鲁斯面带悲恸地点了点头,尽管过去他与阿纳金是劲敌而非密友,“我曾经以为离开绝地武士团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他说,“但现在看来它救了我的命。我没有像其他绝地那样,或者在圣殿里被围剿,或者在其他星球上遇害。但听着这些事情……仍然很难承受。背叛……看着帝国被皇帝任意摆布——这事情简直让我抓狂。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能怎么忍受?” “我们不再回望,而是把握现在。” 菲鲁斯伸了伸他的腿,“啊,对,绝地谚语……那你过去的这段日子都在干些什么呢?” “躲躲藏藏,”欧比万说。他相信菲鲁斯,但他不准备告诉他关于卢克和莉娅的事情,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秘密。 “啊,我不会问的,”菲鲁斯说道,“我只是很高兴能再见你。你知道有没有其他幸存的绝地?” 欧比万犹豫了一下,尤达大师还活着是另一个秘密了。“我能确定的只有另一个人,但我不能说出来,”他说,“也许还有些躲起来的人,说不清楚。圣殿里当时有个信标召唤所有绝地回去,回去被屠杀。我们设法把它换成了‘躲起来’——但也许那时候已经太晚了,也许没剩其他人了。” 菲鲁斯身体微微前倾,前臂放在膝盖上,双手紧扣着。“我不敢相信。总有些办法能找到他们的,绝地那么强大,不可能被完全清除。肯定还有些其他活着的人,就像你这样幸存了。我在想这个问题,它萦绕不散。” 欧比万摇摇头,“很抱歉,菲鲁斯,这的确很难相信。但是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绝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火光在菲鲁斯深邃的目光里闪烁着,似乎像是橙色,“我不会相信的。”他说,“现在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们能做点什么的。” 欧比万已经在摇头了,“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现在能帮你,但是之后我必须离开,而且不能回来。” “你一定不是认真的。” “我是。” “但是还有那么多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 “对我来说,奋斗的时光已经结束了。” “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重要?” 欧比万没有作答。 “我不喜欢质问一位绝地大师的感觉,”菲鲁斯说,“过去那些习惯很难改掉。但是,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宁愿躲起来而不是奋战到底?” 欧比万被菲鲁斯的话语和态度震惊了,他沉默地反对着。 “不要对我说什么绝地应有的态度,”菲鲁斯说,“我能看出来你想说。我不是你的徒弟,欧比万。我很尊敬你,但我也学会了坦率地自我表达。这是新的现实,新的银河系。” “我们在新的银河系里斗争至死。”欧比万感到一阵被激怒的刺痛。 “我知道,”菲鲁斯说,“我想说的是,银河系已经变了。在这样的斗争里选择自我放逐和归隐,会把我们都推向强权统治和绝望。” “菲鲁斯,我不是‘十一人’的成员。”欧比万说,“我只是个老朋友,我不是来增援你们的。” “那你对帝国的看法是什么?” 欧比万看着火焰,他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但他不想。他知道答案只会激怒菲鲁斯。“等。” “‘等’?” 菲鲁斯看起来简直像要跳过椅子掐住欧比万的脖子。欧比万净净地看着他,尽管斗转星移,他仍然知道怎么压制住一个愤怒的学徒。菲鲁斯突然笑了笑,靠回了朵娜放在他身后的坐垫,“我还记得这样的目光当年是如何使我畏惧的。这次几乎又成功了。几乎,欧比万。” 菲鲁斯的语气如此和善,以至于欧比万感觉自己的恼怒被抽干了。当然,菲鲁斯不可能理解他的决定。 欧比万啜了一口汤,“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他说,“有个帝国安全局的军官,一个调查员,叫马洛姆——” “是,我见过他,”菲鲁斯说,“尽管他没开口,我知道他是来审人的。” “他是原力敏感者。” 菲鲁斯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怀疑过……但我不确定。我已经很久没用原力了,它仍然是我的一部分,但我已经不去感知它了。” “他很明显是最高层的人员,”菲鲁斯说,“据说他是维德大人手下的红人,能自己选择想要的任务。” “据我所知,他对抓住你特别感兴趣。”欧比万说。 “那真是让他失望了,”菲鲁斯说,拿起了勺子,“我没打算再回帝国监狱。不过现在,我建议,就像绝地常说的那样……” 欧比万笑了。“食物来了,就不要客气。” 欧比万还以为他会失眠,但身体恳求着他入睡。裹着朵娜亲手织就的毯子,他在火焰的温暖中入眠了。早晨,他瞥向窗口,外面是蓝得难以置信的晴空,白雪覆盖着远处的群山。 “朵娜不喜欢我拉开织甲布,但是我们在山间没人能看到,”欧比万起来时,菲鲁斯说道,“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谢谢,”欧比万说,他觉得说着这样普通的对话,客人对主人,在目前的局面下,相当奇怪。这似乎很正常,但欧比万仍然难以适应。他意识到菲鲁斯不是个绝地学徒了,所有连结他们俩的规矩都消失了。 朵娜匆匆地跑到厨房,把晨衣套到领口,“有些新闻你得听听,”她说,“我连上了全息网。” 菲鲁斯不屑地出了口气,“那儿的一切都不能相信,它被帝国控制了。” “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朵娜说,“在乌萨的大逮捕……帝国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市民不在二十四小时内交出菲鲁斯·奥林,所有在大逮捕里被抓到的人都会被处决。这是六个小时前的通告了。” 菲鲁斯脸上的血色褪去了,身体变得僵硬。 “所以他们是为了这个,”欧比万说,“抓了那么多人,其实只为了抓一个人。” “我必须回去,”菲鲁斯说,“我必须去自首。” 第十四章 菲鲁斯别无选择。如果他不自我牺牲,无辜的人就会为他而死。现在菲鲁斯开始算着他去乌萨需要多少时间,从离开桌子就开始。朵娜没有能走这么远的飞船,但她在村里有个朋友。 “等等,”欧比万拉住他的手臂。 菲鲁斯对帝国的愤怒一下子倾注到了站在他前面挡住他去路的这个男人身上,“这就是你能做的一切——等?我现在必须离开!”菲鲁斯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欧比万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个绝地。他知道欧比万小心谨慎,但这,这简直就荒谬! “我的意思是,你该考虑一下怎么回去,”欧比万解释道,“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朵娜厨房里的显示屏突然柔和地发出了警告,“入侵,”她说,“有人在小屋的上方,我来看看——” 爆炸响起,碎片倾泻到他们的身上,气浪把他们震飞。菲鲁斯向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像是坐在气垫上飞行的慢动作,他重重地落在厨房里,脑袋撞在身后的长桌上。他看着桌子向他飞来,清醒地意识到不到一秒钟它就会撞在他的伤腿上。他试着凝聚原力,但它是盲目而未经训练的,他能感觉到原力,但用不了他。 令他大为惊讶的是,桌子横穿过房间。他看到欧比万自己摔到了地上,但却用原力推开了桌子,它掉到了本来有个手工挂钩的毯子的地方,那里现在看起来像个小火山口。 他头顶上是天空,这次突袭把加固过的屋顶击穿了一个洞。 欧比万已经站起来了,从窗子瞥了一眼外面。朵娜忙不迭对着感应器挥手关上了织甲布窗帘。 “是那艘从乌萨就跟着我的‘火浪’。” 菲鲁斯柔和地握住朵娜的手,“已经晚了,窗帘不可能阻止他们继续攻击的。” 她仰头看着原来该有屋顶的地方,“当然。” “你有交通工具吗?”欧比万问她。 “没有比那玩意快的。”朵娜说。 “我们逃的时候,恐怕没有掩护。”欧比万若有所思。 “没必要乘飞船,”朵娜说,“这屋子还能挡一会儿,不过我们最好别留在这里,跟我来。”这时候,屋门被爆能束击中打开了,他们俯身寻找掩护。 菲鲁斯躲在倒下的椅子后凝视着门口,某个东西挡住了屋外的光线,是个生物,穿着盔甲,但是本该有头的地方现在是一门小的激光炮。它直接对准了他,他能看到瞄准器的红光闪烁着。 所以至少有两个,一个在地面,一个在空中。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欧比万一跃而起,光剑亮了起来。他飞速向前,对准了那东西的脑袋。那东西退后一步,瞄准失焦了。激光炮发射了,但并没有打到菲鲁斯,而是重重地击中了厨房的水槽。水喷射到空气中,火焰燃了起来。 “跑!”欧比万大喊。 菲鲁斯帮着朵娜站起啦,他们一起跑向厨房。在他帮着朵娜跑到安全地带的同时,他的脑子仍在不停运转,他不能丢下欧比万不管。 菲鲁斯飞跑到门廊墙边一个隐藏着的小房间,他知道房子里隐藏的武器系统都在哪里,他拿起一把爆能步枪,在口袋里塞满了C16手榴弹,也丢给朵娜一些,她塞进了腰带。他知道朵娜一直在胸口藏了一把爆能枪。他拿起一把电刺(electrojabber),放在身侧,带着朵娜穿过厅堂,爆能束从屋顶射向他们,打到地板上。 朵娜走到地板上隐藏着的门口,按下打开。菲鲁斯扶着她进去,“走吧!”他说,“到村庄去!他们不会要你的,他们只想抓我。” “我不能丢下你。” 他握紧她的双手,屋子被另一束激光炮击中,整个震了起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事实上,绰绰有余了。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何况,这屋子快被毁了,赶紧离开吧。” 她松开了他的手,随着斜道滑了下去。 菲鲁斯跑回厨房,瞥了一眼,他便知道欧比万成功地把入侵者困在了门口,而入侵者也成功地毁掉了厨房。破损的墙头燃烧着,欧比万忙着同时躲避天空中飞艇扫射的机关炮和那怪物头上的激光炮。 菲鲁斯像投标枪那样扔出电刺,它刺进了怪物的胸腔,尽管那东西穿着盔甲,被击中的力道仍然让他摇晃着退后,暂时陷入了瘫痪。它跪倒在地上。 “跟我来!”菲鲁斯对欧比万喊道。 菲鲁斯没有关上暗道的门,欧比万跳着滑进了斜坡,菲鲁斯也跟着,进去前按下了控制板,暗道的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合上了。 现在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模糊而低沉,他们滑到了地面上。“有一条路通往过去的矿井地道,我们可以到那里去。” “朵娜人呢?”欧比万问道。 “我让她到村里去了,我们最好别往那儿去。如果他们也找到了这些地道,我们就该把他们引离她。” 欧比万点点头,“我们走吧。” 菲鲁斯对这一块锐利的石头挥了挥手,朵娜告诉过他,那其实是个传感器。后面的隐藏门缓缓打开,他们走了进去。 “在矿藏枯竭之前,这些以前是钼铜(译注:mutonium,星战世界特有的金属)矿井。整个山里都像是地道的迷宫。朵娜刚到这里的时候仔细探索了一番,她对这里了若指掌。我到这里之后没几天,她就教了我如何判断方向,我大概能知道怎么去山的那一边,也许他们搞不清。” “我有些怀疑这点,”欧比万说,“带路吧。” 菲鲁斯沿着地道往下走,这些道路是矿工们在岩石中炸出来,然后又用耐刚制成的大型梁架进行加固。取暖灯早就坏了,但是菲鲁斯的视线很快适应了黑暗,他们走得更快了。 “你觉得他们是跟着你过来的?” “不,”欧比万说,“他们不是从着陆点跟过来的,有其他办法找到你。那个脑袋是个激光炮的家伙——” “真是帅呆了,再完美不过的自我介绍了——既然能把门打掉,还需要敲门做什么呢?” “——你能想到是谁派他来的么?” “我在监狱里听到过流言,马洛姆雇佣了一群赏金猎人。其中有一个叫做德哈韩(D’harhan),他更像个突袭的武器而非活着的生物,那东西一定是他没错了,但没听说过‘火浪’飞船。” 但欧比万对另一个人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 “真希望能知道上面都发生了些什么。”欧比万抬头看了看通道的顶部。 “当你关上刚才那扇矿道的门时,就启动了一个警告系统,下一个试图打开它的人会引发一个小型的爆炸装置,”菲鲁斯匆匆沿着地道向下,一边向欧比万解释道,“我们在这里应该能听到,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找到了这条隧道。” 菲鲁斯的心砰砰地跳着,但并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突袭。他现在脑子里想到的一切都是将要被处决的那些乌萨居民。“我在这里多浪费一分钟,我就晚一分钟抵达乌萨。按照计划,处决已经不到一天了。” “关注现在发生的事情,”欧比万说,“而不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欧比万,我是认真的,”菲鲁斯说,“如果你继续表现得像个绝地守则的复读机,我们的合作不会愉快的。” “好吧,我们现在要找什么?”欧比万问道,“水……我想某个地下湖旁边有出口。” 他们继续飞速向前,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我猜他们找到了那扇门。”菲鲁斯喃喃地说。 他们加快了脚步,几乎开始跑了。 菲鲁斯不知道爆炸有没有拖住他们,尽管想想那个激光炮脑袋被炸成碎片实在是个不错的场景。“就算他们能躲过爆炸,也找不到我们,”菲鲁斯忍不住说道,“这些隧道就是迷宫,他们肯定会迷路的,他们不可能——” 他们突然听到身后火箭发射的哨声,他们仆倒在地面,看着火箭出现在面前,撞在前方的石头上。隧道顶部被撞歪了,大块的石头掉下来,但隧道还没有塌。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欧比万问道。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菲鲁斯问道,咳出一些灰尘,他们开始狂奔起来。 第十五章 矮个子的那个穿着盔甲、头盔,手腕和膝盖都有火箭发射器。欧比万能用光剑把爆能束挡回去,但是这意味着他必须不断转身,但唯一能够挡住另一个家伙射出的激光的方式是逃跑。还好,这些追兵也必须小心翼翼,太多的炮火会把隧道弄塌,他们都会遭殃。 欧比万已经有好多个月没有使用光剑了,但是它在手中仍然能挥舞自如,他的动作迅速而优雅。他能一边奔跑一边转身挡回攻击,也能矮身和跳跃,他的光剑在空中有序地划出弧线,但却并不需要有意识地去操控它。又一次,他能像个绝地那样战斗了。 菲鲁斯跑得很快,但欧比万感觉到他步伐里仍然有微小的蹒跚,看来他的腿还没好到能长途奔跑的程度。他们得想办法甩掉那些追踪者,而不是跑赢他们。 “你闻到了么?”菲鲁斯的声音盖过了爆能束,“水。” “我们不能直接过去,”欧比万挥舞着他的光剑说道,“我们得想办法领先他们多一点。” 欧比万触到了原力,水和潮湿的气息很微弱,他很惊讶菲鲁斯能感知到它,但他能感觉到菲鲁斯体内跃动着的原力。在他奔跑和挥动着光剑的同时,也把注意力集中在水的气息上,直到他的一部分意识里全然充斥着这股气息,这样他便能追踪它的来源。“前面左手边第三条隧道,”他说道,“在弯道后面。我们可以试试看转移视线。” 菲鲁斯抓起一个手榴弹向后扔去,其精准度让欧比万惊叹。他把它的爆炸时间设定得很短,但是那两个追击者并不知道。手榴弹击中了地面,在地上炸出巨大的洞,年幼的那个赏金猎人被震飞出去。奇怪的生物相对更加强壮,他吸收了冲击力,但仍然跌跌撞撞地掉进了洞里。 隧道里满是烟雾和尘土,菲鲁斯和欧比万趁机潜过隧道,他们悄无声息地沿着愈发狭窄的通道前行着。他们能分辨出追赶者们沿着那条主干道前进着。他们甩掉那些人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黑暗而狭窄的隧道已经被废弃多年了,他们费力地在积水和掉下来的隧道顶支撑物中间跋涉着,眼前只有彻底的黑暗,仿佛他们被活埋在了这座山的最底下,但至少他们不用闪避爆能束了。 他们感觉到潮气更重了,欧比万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是一个湖。 他们站到了一块巨大的、拱顶暗红色石头上,周围的石笋像丛林一样浓密地环绕着他们,石头底下的湖水颜色黑得像石油,他们能看到湖那头的隧道还在延续着,一部分入口被掉下的支柱挡掉了。 “好消息是我们找到它了,”菲鲁斯说,“坏消息是我们必须要游过它。” 欧比万把一个水下呼吸器交给菲鲁斯,“我们恐怕得分享这玩意儿,因为我们必须一直都在水下,才能躲避搜寻。看这水的状况,恐怕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你能接触到原力么?” 菲鲁斯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尝试,但是……”欧比万从腰带拿出绳索和抓钩的发射枪,他拉出一小段绳索,勾在菲鲁斯的腰带上,“那么,抓紧了。” 水冷得刺骨,欧比万潜到水面下,他感觉皮肤都因为寒冷而瑟缩着,他希望菲鲁斯能熬过这一关。这么冷的水可能会导致抽搐或者麻痹,菲鲁斯没有原力的帮助,游起泳来可能会有麻烦。 他开始滑过湖水,偶尔能感觉到绳索被拉紧了,意味着菲鲁斯在他后面游着。他潜到自己敢潜下的最深的地方,不希望有任何涟漪暴露了他们在水下的行踪。 在湖中间他感觉到绳索被拉紧了,他转过身,刚刚能勉强看到身后的阴影是菲鲁斯。 菲鲁斯有了些麻烦,寒冷和伤腿让他游泳变得更加困难,他在挣扎着,欧比万能看出这对他有多困难。他抓住菲鲁斯的手臂,一只手推着他,继续划过水面。这累极了,他呼唤着原力,从水中、岩石中和上面的空气中将它凝集,他不想把水下呼吸器从菲鲁斯那里拿过来,他能感觉到菲鲁斯呼吸得很费力,但是他自己也不能屏气更久了。 随后,欧比万感到了令人惊奇的变化。一股原力正在与他的原力相交汇,它很微弱,但确定无疑地,菲鲁斯正在触碰着它,使它增大增强,试着让它与欧比万的原力融合。也许让他们俩的身体靠近帮助了菲鲁斯,因为欧比万感到这股原力的增长。现在原力在他们之间和周围脉动着,将他们俩连结在一起,融入了周围的湖水,从而轻易地滑过水中。 欧比万看向菲鲁斯,他朝欧比万点点头,对发生的这一切感到喜悦,尽管周围仍然是刺骨的湖水和不可知的危险。他又一次与原力同在了。他把呼吸器还给欧比万,他们继续轮流共享它。 很快欧比万不用看到就能感觉他们已经很接近湖水的另一侧了。现在他们不得不冒险暴露自己,光线很亮,追赶者们能看清楚他们所去的方向,他们必须极度安静地做这件事。 欧比万从湖面抬起头,仅仅是把头升出水面,他立刻看到了两个赏金猎人,背对着湖面绕着圈子,试图找到菲鲁斯和欧比万的去向。 欧比万的记忆闪烁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认识那个矮个子的。他认得那人跑步的姿势……他的头盔遮住了脸庞,但是欧比万仍然认出了他,他认得他的盔甲。那是一身绿色的曼达洛战斗服,手腕上的是凯法雷(Kelvarek)火箭系统。 他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版的詹戈·费特(Jango Fett)。詹戈·费特已经死了。 但他有个儿子……他有个克隆体,波巴(Boba)。 他不能让波巴看到自己,他会认出来的。在波巴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欧比万在卡米诺上见过他,但欧比万能感到那毫无惧意的凝视,几乎看穿了自己。在吉奥诺西斯战役之后,在看着他父亲被梅斯·温杜斩首之后,毫无疑问他对绝地不会有任何好感。他现在能有多大?十三、四岁?他还是个男孩,但已经远远不止是个男孩。如同克隆战争的许多孤儿一样,他也是个被迫过早进入成人世界的孩子。 他想起了詹戈·费特的飞船——那就是艘“火浪”,更新改造了引擎、武器和瞄准系统。它被重新涂装过了。 欧比万思绪万千,但他没忘了轻推着菲鲁斯,现在后者已经静静地跟上了。他们穿过湖水,现在走了起来,轻推着湖水,尽力不发出哪怕最轻微的水花声。 快走到隧道入口的时候,他们被发现了。激光炮又响了起来,炮火集齐了浪花,逼着他们重新回到水面下,试图躲在浅浅的水中。 欧比万听到炮火击中了隧道的支撑柱子,水涌了过来,一波浪涛把他们推到了更深的地方。他们也是时候行动了,免得在波巴·费特走来的时候被困在水底下。他们不得不跑步前进。 菲鲁斯在他身旁,他们已经不需要看着彼此或者传递信号了,他们现在目的一致,同心协力。 菲鲁斯和欧比万同时冒到水面上,冲向膝盖深的水域。波巴·费特在他们身后启动了火箭包,升到空中,向他们冲来。 欧比万用原力在他们身后造出一波浪涛,他伸向水的每一个角落,用原力将它们连结成一波巨大、带着黑浪的水波。他感到菲鲁斯也加入了这份原力,波浪的力量将他们推向隧道的深处。 现在隧道几乎彻底塌陷了,两个耐钢做的柱子倒了下来,变成了挡住通道的一个十字。灰尘和碎石从顶端落下来,制造出更多的障碍物。 波巴·费特瞄准了隧道的入口,发出一枚冲击导弹。后果是明显的,另一个柱子开始倒下,隧道顶部也塌陷了。 欧比万和菲鲁斯被巨大的浪涛推着侧身通过了入口,他们游过正在塌陷的隧道里剩下的一点点空间,顺便将身后的地面粉碎,把他们封在了里面。 欧比万的脸撞在了泥泞的地面,满嘴都是湖水、灰尘和金属碎块。他感觉碎石撞在他的背上,祈祷着自己不会被活埋。 噪声慢慢消退了,他慢慢地爬起来,身上的灰尘和碎石像瀑布一样掉落下来。 “菲鲁斯?” 菲鲁斯紧闭着双眼,他满脸尘土,脸挨着石头。欧比万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菲鲁斯!” 他睁开眼睛,“这一路真是……够惊险的。”他努力从尘土里爬出来。 “来吧,我怀疑就算是堵住的隧道也阻止不了他们。我认出了那个小的,波巴·费特,是个赏金猎人,他还是个孩子,可能才十三四岁。” “真是个好孩子。”菲鲁斯嘟囔道,挣扎着把脚拔了出来。 “哪条路?” “我不确定……左边吧,我想。”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还没走出一百米,就听到另一声巨响。 “恐怕他们不是在追我们,”菲鲁斯说,“他们想要弄塌隧道。” 赏金猎人们看起来很可能成功,欧比万看到耐钢做的柱子开始摇晃了,隧道顶端的石头往下乱掉,地面剧烈地摇晃着。他们身后的隧道突然塌陷了,而头顶的支柱也开始嘎吱作响。 “跑!”菲鲁斯大喊道。 他们开始跑了起来,穿过头顶正在坍塌的横梁。 突然,他们看到前方的一抹亮色,是朵娜,仍然穿着她那身紫罗兰色的晨衣,如同暮光下的雪地,灰白的头发披在背后。 “快点儿!”她大喊道,“这边!” “你在干什么?”菲鲁斯一边与她会合,一边问道,“我跟你说过我们能搞定这一切。” “你们搞定了吗?”她回答道。 又一声爆炸声震动着隧道,他们身后的耐钢支柱也倒在了地上。欧比万抓住朵娜,用原力跳跃着,菲鲁斯在他身旁。他们刚刚好躲过疯狂落下的石头和尘土,落在下一个隧道口。 “这隧道撑不住了,”朵娜说,“跟我来。” 有朵娜带路,他们比之前更快地穿过了隧道,每次爆炸都能让地面不停地震动,但她迅速地将他们带到一个岔路,有一个巨大的笼子和抬升的软管。 “这有效么?”菲鲁斯问。 “希望吧,来进来吧。”朵娜跳进去,撬起杠杆,笼子缓缓地升了上去,她笑了笑,“开玩笑呢,我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 机械的嗡嗡声令人宽慰,欧比万低头看着,很高兴自己终于把隧道抛在了下面。电梯蹿升着回到地面,同时随着每一声爆炸而摇晃着。 朵娜将他们带出管道,来到一间用山中岩石建造的小房子,他们走到外面,看到了明媚的阳光。这里离村庄还很远。 “我们得走到村庄去,我朋友那里有个快点的飞艇,能把你送到乌萨。” “我还有不到十六个小时了。”菲鲁斯说。 第十六章 时间长得令不耐烦的菲鲁斯几乎要抓狂了,但是他们终于设法坐在了两座的飞艇里,疾驶向乌萨了。波巴·费特和他疯子般的同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欧比万知道他必须把这里的事情搞定才能尽可能秘密地回到塔图因。 “我必须警告你,”欧比万对菲鲁斯说,“你也许可以自首,但马洛姆可不一定会释放囚犯。我生怕一切只会相反。” “你什么意思?他们不可能约定了再反悔。” “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欧比万静静地说,“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他们完全可以处决所有囚犯,包括你。要把恐惧植入乌萨每一个人的心中——他们对这点再了解不过了,他们不仅要杀你,更要以此摧毁人民的意志。你自首也救不了他们的,我看到驻军处的一个文件,它是关于……如何掩盖成百上千的死亡,如何处理尸体。” 菲鲁斯看起来被吓到了,“他们不能杀了所有人啊!” “菲鲁斯,他们的邪恶程度远超你的想象,”欧比万说,“帝国的邪恶是从上至下的,帕尔帕廷皇帝是个西斯尊主。” “西斯?!”菲鲁斯震惊地看着他,脑海中的记忆被打开了。“那我们当年追寻的西斯……我在科里班的最后一次任务……” “没错,但是不要跟别人说。与格兰塔·欧米戈(Granta Omega)碰面的人是杜库(Dooku)伯爵。正因为如此,欧米戈死前说我会很想知道他知道的那些信息——西斯尊主的真正身份。” 菲鲁斯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他为此准备了有一会儿了,还有达斯·维德……” “是他的徒弟。”欧比万感到了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维德的真实身份告诉菲鲁斯,他没有必要知道。 “西斯控制了整个银河……”菲鲁斯喃喃道,“这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以为我们是在和……普通的邪恶暴政作斗争。这就是为什么绝地被彻底清除了,因为你们才是唯一有能力打败西斯的人。” “没错,所以你现在明白了,我相信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马洛姆并不是西斯,但是黑暗面是他的一部分。他们总能为处决平民找到借口的,然后准备关闭贝拉萨所有的通讯系统,把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个把月,关停航空港,彻底把这星球孤立起来,抹掉所有证据。然后,就算消息走漏,他们也能矢口否认。乌萨将会是做给整个银河系看的样子——这只不过是一个大得多的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菲鲁斯沉默了许久。他们的飞艇已经穿过了群山,现在正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疾驶着,菲鲁斯假装专注于操纵飞艇,好像他们是在忙碌的交通中穿梭一样。 “我必须先见到洛安,然后我会联系帝国自首。欧比万,我完全相信你告诉我的每一件事情,但是我只能自首。我别无选择。” “不一定只有这一个方法,虽然可能再次激怒到你,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些绝地的智慧。”欧比万说。 “我已经不是一个绝地了。” “真的吗?”欧比万问,“那你在隧道里召唤原力的事情一定是我的想象了。” “这不能说是召唤,”菲鲁斯说,“我当时笨拙得像个班萨。” “你能找回原力的,”欧比万劝道,“你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你以前那些关于原力的知识并没有丢失。” “也许我更希望它丢失了,”菲鲁斯说。“也许当我离开绝地武士团以后,还将原力视作自己的一部分太困难了。” “但现在你可以使用原力,你需要它,而它就在那里。” “放弃你的智慧吧,欧比万。”菲鲁斯说着,他紧攥着控制手柄,一只脚踏在驾驶舱上支撑着。 “做你必须做的事情,但要出人意料。” “啊,光剑训练的第一课。” “不,光剑训练的第一课是不要跌倒。” 菲鲁斯柔和地笑了,“我想起来了。” “那你一定也想起来了——所有你在光剑训练中学到的东西——” “——也适用于生存训练。”菲鲁斯接完了整句话。 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什么,”菲鲁斯问,“才可能是出人意料的自首方式呢?” “终于,”欧比万答道,“你问对了问题。” 菲鲁斯站在洛安的床边。 “嘿,伙伴。” “嘿,伙伴。” “我说,你赖在床上总得有个理由。” 洛安笑了,“唔,我跟你共事的时候可是年中无休。” “他每时每刻都在好转。”厄妮·安汀说。 洛安严肃地看着菲鲁斯,“你是准备自首,对不对?” “是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菲鲁斯转身看着欧比万,“我的这位老朋友有个主意。”威尔、莉拉和厄妮都看着他。 “我们不能根据他们的说法来交易,”欧比万说,“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大家都会死的。现在,我们能保证大家都活着。” “如何做到?”威尔问道。 “用你们已经有的东西,而不是你们认为你们需要的东西。”欧比万回答。 “但我们有什么呢?”威尔问,“我们没有武器,也没有飞船……” “我们只是拥有彼此而已。”莉拉说。 “没错,”欧比万说,“这就够了。” 第十七章 欧比万带着菲鲁斯穿过月石湖区狭窄而弯曲的小巷,后者裹着一件斗篷以掩人耳目。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菲鲁斯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我快来不及了……” “你还有七个小时呢。” “所以你就要来这里……购物?” “我们是来见一个人的,”欧比万说,“你认识他。啊,对了,他叫我捎个信给你。” “什么?” “你闻起来臭得像只班萨。” 菲鲁斯想了想,笑了起来,“崔沃?那个总在办事处附近游荡的小子?”他们转了一个弯,在小巷里看到了崔沃,使劲地想把他的反重力撬从一个垃圾箱背后的停车位里拉出来。 崔沃抬起头看到了欧比万。 “不行,”崔沃说,“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菲鲁斯脱掉了他斗篷的兜帽。 崔沃有几分吃惊,后退了一步,“你还活着!”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宽慰,欧比万知道他正需要这个。 “我们得谈谈。”欧比万告诉崔沃。 崔沃把他们带到他过夜的地方——欧比万认为很难称之为“家”。他带着他们穿过另一条小巷,来到一扇灰色的门前,输入密码进入了房间。 “工头让我睡在这儿的”,崔沃说,“我给了他点好处。”他打开衣橱的门,房间里暖和的令人惊讶。 “它就在暖气旁边,”他解释道,“冬天挺舒服的,坐吧。” 屋子里的摆设只有在角落里卷起来的睡垫和一把椅子,而剩下来能做的地方就是地面了,于是菲鲁斯和欧比万坐了下来,崔沃坐在他们旁边。 “你们想要点什么?冰冻蛋糕?果汁还是花露?”崔沃咧开嘴笑了,“开玩笑呢,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笑意看起来很勉强,欧比万相信自己知道原因。 “你从奥林/兰兹办事处里偷走了什么?”他问崔沃。 崔沃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没什么。”菲鲁斯没说话,崔沃甚至不敢看他。 “就在菲鲁斯和洛安被逮捕之前。” “我告诉你了,没什么东西!”菲鲁斯说,“这就是你为什么过来?就因为——” “崔沃,没关系的,”欧比万说,“我觉得你应该告诉菲鲁斯。是不是什么很小的东西?什么你觉得他们不会注意到的东西?” “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崔沃急忙说,“我以为……我以为是他们要扔掉的东西。一个很老的能源机器人,还有坏掉的充电器,他们以前用它当备用电源,但是把它扔到了垃圾堆里。” 菲鲁斯用手捂着脑袋。 “你当时是要把它扔掉的!其他东西我都没动,因为万一你们回来的话,还能跟以前一样。帝国拿走了你们的数据板和文档,所以我想,那只是一个破烂的机器人……我可以拿到黑市上卖掉……” “那个机器人,”菲鲁斯说,“我们把加密文档放到了充电器里,有办法打开一个数据卡……充电器看起来很破旧,但它是我们的秘密系统。” “你把它卖给了谁?” “就是个小孩。我在那片地方转悠,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卖的设备,我也没多想……” 欧比万瞥了一眼菲鲁斯,“我想,那应该就是波巴·费特。他应该看到崔沃在办事处进进出出。他找到了秘密文档,带给了马洛姆,帝国的人有办法破解密码。所以马洛姆知道你和洛安建立了‘十一人’,所以他有了你们的客户名单。不是你们数据板里那份,而是真正的那份……包括了朵娜的那份。”他转头看着崔沃,“现在你知道了。你怀疑你卖机器人卖错了对象。” “我不确定……”崔沃嘟囔着,“但,我猜,没错。我的意思是,在那之后不久菲鲁斯和洛安就被抓了。你一直对我很好,菲鲁斯,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就算给我全贝拉萨所有钱我都不会那么对你。我的意思是,我的确一直在你这里偷偷摸摸,但绝不会出卖你的。” “现在你有补偿的机会了,”欧比万说,“你能帮菲鲁斯的忙。” “怎么帮?” 欧比万概述了他需要的东西,他还没说完,崔沃就不停地摇着脑袋。 “这是我听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了,”他说,“而且,你为什么需要我?” “因为你知道玛丽亚娜的作息,”欧比万说,“你知道能从哪里、怎么搞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听着,”崔沃说,“我很抱歉对你造成的事情,菲鲁斯,但我不想搭上我的性命。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 菲鲁斯斜着身子靠近崔沃,“我们在请求你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说道,“你认为抵抗是徒劳的,这正是他们希望你认为的事情;你认为照顾好自己就够了,这正是他们希望你认为的事情。所以你努力自保着,顺从他们的统治——这就是他们希望你做的事情。而同时呢?他们就在你眼皮底下偷走了你的家乡,他们告诉你生活变的更好了,他们会给你和平和自由,让你对他们宣传的一切都统统买账。他们就指望着你安安静静地听着全息网的新闻相信他们的谎言。你准备让他们如愿以偿么?” 欧比万看着菲鲁斯,这就是之前别人提到的、菲鲁斯的人格魅力。他的语气很平淡,然而发人深省,他能看到崔沃在动摇,他能看到男孩抬起头时,满怀着的决心。 “我答应,”他说道,看向菲鲁斯的眼神微微闪烁,“但别以为是你说服了我。只是我想看场好戏而已。” 表面看起来,乌萨平静如水。市民们工作回家,吃晚饭,照看孩子。但在一如往常的事情之下暗流涌动。在连续数个月的无助和绝望后,乌萨市民被请求一同冒险,而他们响应了号召。 菲鲁斯向驻军处发了一条消息,他将会在破晓时自首,但有条件——必须先释放所有囚犯。 他将会站在公共公园里,驻军处的大门外。当每一个囚犯都走出来时,他将走进去。 天亮之前,欧比万坐在一艘小飞艇上,在公共公园外一个小巷里等待,乌萨街头满是市民。公共公园正对着驻军处,突击队士兵到处都是,站在驻军处门外,手中的麻醉棍对着人群。 人群一片沉寂,却依旧纹丝不动。他们在刺骨的寒意里裹紧外套,凝视着驻军处门口绿色的草皮,和大门内闪烁着的灰暗而不详的光芒。这扇门分隔了他们和他们深爱的人。 威尔很担心他们会被驱散,但欧比万猜得没错,帝国想要所有乌萨市民都目睹他们的残忍行为。他们会假装要释放囚犯,一旦抓住了菲鲁斯,就要公共公园周围的突击队士兵织成天罗地网,把市民重新抓回去。他很确定他们会这么做。而欧比万的任务是抓住时机营救菲鲁斯,如果乌萨市民能坚持到底,对他就容易多了。 从青草升腾起了雾气,在深灰色的天空下阴影开始慢慢驱散,人群有了一阵骚动。菲鲁斯慢慢地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独自穿过草地,变成一个穿着棕色旅行袍的颀长背影。他站定在驻军处的门口。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咳嗽声,没有脚步声。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声音。 大门慢慢打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视野中,穿着他亮黄色的囚服;然后另一个出现了;然后出来的是个女人。然后他们慢慢涌入了公共公园,一小队突击队跟着他们,确保他们还在一起。 囚犯们在草地广场上乱转,他们一脸困惑,充满恐惧,在周围的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亲朋好友的熟悉面容。 马洛姆踱了出来,他开始发言,用了扩音器,以确保每个市民都能听到他。“我们很感激各位乌萨市民的合作,你们交出了罪犯,菲鲁斯·奥林——”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交出!他们没有交出菲鲁斯!他是自愿来的。 一队突击队士兵包围了菲鲁斯,他们的爆能枪都对准了他。 “不幸的是,由于你们的人群不遵守规矩,我们只有在他们完成了额外的安全检查后,才能一个一个释放囚犯——” 人群响起一阵悲叹,大家的神经都紧绷着。有人大喊,“不!”——囚犯们开始继续向前移动,他们离自由是如此之近。他们与家人所在的街道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欧比万喃喃自语道,“别动,还没到时间……” “囚犯在骚乱!抓住他们!”马洛姆命令道。 是时候了,欧比万想。帝国欺骗了乌萨市民。他发动了飞艇,但仍然在徘徊着。如果他去的太早,突击队会抓回囚犯们。这感觉糟透了,但他必须再多等一会儿。 乌萨市民呐喊着抗议,然后开始涌向囚犯,突击队士兵们举起了麻醉棍。 欧比万紧握着飞艇的控制板,他必须等到暴风兵们被转移了注意力,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是来攻击的,就会开火。 乌萨市民们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他们如同海浪一般涌向前方,突击队士兵们被淹没了,而且被迷惑了——一眨眼街上到处都是制服。一整片囚犯的海洋,然而也夹杂着帝国官员。他们不能拿爆能枪开火,也不能用麻醉棍,因为他们不确定人群中是否的确有些帝国官员。 随着市民们涌向公共公园,欧比万驶向前去。他们和真正的囚犯融到了一起,很快谁都分辨不出谁才是真正的囚犯了。还有成百上千的人出门涌向街道,一片混乱。 崔沃从玛丽亚娜那里偷来了待清洗和熨烫的制服,甚至偷来了库存的布料。每个市民都通宵达旦地寻找或者自己动手制作着制服,直到早晨准备好去迎接帝国。 现在,“囚犯”这个词已经毫无意义了,整个乌萨,每个人都是囚犯。欧比万算计的事情发生了——马洛姆不能下令射击,因为他不能——至少是还不能——屠杀整个城市的所有人。 欧比万在空中盘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勇气,每个市民都愿意献身,每个人都站了出来。 欧比万看得出,马洛姆气急败坏了。他转过身,生硬地发布了命令,包围着菲鲁斯的突击队士兵突然扭着他向大门走去。 不!欧比万心中大惊。如果他们把菲鲁斯带回驻军处,他就再也出不来了。他太危险,帝国不会让他活着。 没错,他们之前一直心怀侥幸。他们指望着大众分散了注意力,欧比万能够及时救回菲鲁斯,但是马洛姆的话激怒了民众,他们的行动比预计早了致命的几秒钟,欧比万鞭长莫及。 驻军处大门正在缓缓合上,欧比万不能袖手旁观。他不能失去菲鲁斯,不能就这样失去他。 第十八章 欧比万将飞艇调头,朝驻军处大门的缝隙俯冲过去。在挤入缝隙时,他听见了飞艇与大门之间摩擦的声音,飞艇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时间回头检查详情了,希望被挂掉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菲鲁斯正在被带往一个宽敞的走廊上,周围都是突击队士兵。幸运的是,天花板足够高,交通工具和一些机器可以自由穿梭。他手上戴着麻醉手铐,如果他做错了任何事情,他们能立刻用电击震晕他。他感觉到了欧比万的存在,尽管突击队士兵们并没看到他,至少现在还没。欧比万感到菲鲁斯凝结了一股原力向他涌来。 马洛姆恰巧转过身来,他一如既往地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欧比万只能看到一双如深渊一般的眸子,带着死一般的仇恨。 他抽出光剑。他别无选择了。现在马洛姆能够确定——如果波巴·费特还没告诉他的话——某个绝地还活着。欧比万不喜欢这样被迫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得不这么做。正是像菲鲁斯这样的人铺下了道路,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成百上千次努力只为削弱帝国哪怕一分一毫,而最终,胜利会属于这样的人。现在他明白了奎刚之前的话了,他感受到了菲鲁斯能使人激发出的忠诚和坚贞。 飞艇降了下来,欧比万猛地撞了一下麻醉手铐。他感觉震动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膀,电流流过他的身体,随即手铐掉到了地上。他没有退缩,没有止息,他能感应到原力在流淌着,搏动着,他召唤它将周围的突击队士兵推开,并抓住了菲鲁斯的一只手。 菲鲁斯抓住他的手,他们之间流淌着原力,那是坚韧强大的纽带。 他拉了一把,菲鲁斯跳上来,他自身的力气和原力一起推动着他。菲鲁斯一条腿横在飞艇上,欧比万猛拉引擎。飞艇猛地加速,因为加上了菲鲁斯的分量又甩下去一些不知道什么来保持平衡而一时有些摇晃。 爆能束又一次向他们射来,欧比万必须先搞定飞艇,他把光剑扔给菲鲁斯,后者在飞艇上站了起来。 欧比万用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菲鲁斯是如何迅速和精准地在摇晃的飞艇上反射着爆能束。他随着转弯倾斜移动步伐,令人赞叹地保持着平衡而不跌落下去。欧比万斜着飞向宽敞的大厅:在飞艇这么狭窄的地方是很难说些什么的,尤其是它并不平衡,他很担心会把菲鲁斯给甩下去。 有人发射了一枚火箭炮,他们听见空气爆破的嘶嘶声。 “左!”菲鲁斯回过头大喊一声,欧比万猛地把飞艇往左侧一拉。 瞄准电脑继续发射火箭炮追击他们,飞艇在空中狂舞着,以之字形向大厅前进着,士兵们纷纷卧倒寻找掩护。火箭炮以毫厘之差与他们擦肩而过,击中了一堵墙,撞飞了几个突击队士兵。欧比万感觉到它的气浪掀起了自己的头发,这是在是太惊险了。 飞艇的引擎开始冒烟了,欧比万最后再推了它一次,向右急转到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它成功完成了转弯,但控制板已经不听使唤了,欧比万和菲鲁斯跳下飞艇,它装向了墙壁。 机器冒出了火焰,整个走廊上到处都是烟雾,警铃大作,自动灭火器开始喷水了。 他们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也许甚至不到几秒钟。 欧比万感觉到他们的头顶有一个通风口,他猛地扳开盖子。 菲鲁斯不需要提点,他一跃而起,把脚也伸了进去。欧比万紧随其后,现在他们置身于空气控制系统里的一条塑料导管中。他把通风口恢复原状。他们应该不需要很长时间搞定自己要去哪里,但是这仍然是要花些时间的。 菲鲁斯开始沿着导管往下爬,如同一个绝地那样,他的动作悄无声息。 他们才爬了几米,就听到通风口那里传来的爆能枪的声响,以及盖子掉下时的铿锵作响。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节省出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只比对手快了十几秒——考虑到他们正身处帝国驻军处的核心地带,这显然是不够的。 他们快速地绕出一个曲线,菲鲁斯指了指一个空气过滤屏障,欧比万点了点头。 菲鲁斯小心翼翼地将它提了起来,从那个洞中穿了过去,欧比万跟在他身后。菲鲁斯在一根水管上保持着平衡,手里还拿着那个屏障。当欧比万跳过了那个洞之后,菲鲁斯把屏障放了回去。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送气系统,而是在完全由管道组成的大型迷宫之中。有些管道热得烫手,迷宫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蒸汽。 他们不得不通过吊在管道上来移动身体,这对体力和耐力是极大的挑战,但是突击队士兵们不会搜到这里来。 菲鲁斯抓住管道,快速移动着,欧比万跟着他。他们敏捷地穿过大楼,直到临近的空气导管里再也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声音。 菲鲁斯做了个引体向上,坐在一根管道上,欧比万也是。菲鲁斯的额头被蒸汽熏得湿湿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如果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永远也出不去的,”欧比万说,“我们得找一个出口。” “如果我们找到一间有数据板的空房间,就能看到建筑示意图了,”菲鲁斯说,“我们需要一些逃生策略。” “试试看吧。”欧比万表示同意。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块控制板,欧比万用膝盖倒挂着,闭上眼睛,侧耳听着,召唤现世原力。当他确定安全后,撬开了控制板,穿过里面的传感器组件,下方是一间空的办公室。刚好有足够空间爬进去。 欧比万小心翼翼地爬过传感器,然后跳到房间里,菲鲁斯紧随其后。房间里只有一张圆形的石桌和一把椅子,椅子上扔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斗篷是深栗色的,沾着血似乎来自某次糟糕的擦伤。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欧比万说。 “我想……我们这是在马洛姆的私人办公室,”菲鲁斯眼光一闪,“最后我们还算幸运了一回。” “我觉得,还是抓紧为好。” 菲鲁斯立刻移向了桌子上的数据板,欧比万在门口放哨。 “先找楼房结构图,”欧比万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什么事都干不了。” “没错,我会下载楼房示意图的,”菲鲁斯很快找到文档,开始下载到他随身的数据板里,他把它扔向欧比万,然后进入了其他文档。 “他有一大堆监视文件,但贝拉萨的不多……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波利斯马萨的地方?” 欧比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是的。” 菲鲁斯开始低头查看,“这份文档的保密级别是十……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试试看能不能破解。” “好的……”菲鲁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打开了第一个……他雇了一个调查员去核实某个医疗所的医疗记录,但这里并没有记录他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他找到了什么东西。” 欧比万闭上眼睛,很快又睁了开来。正是波利斯马萨,他带着帕德梅去那里生下她的孩子;正是在那里他以为一切安全;正是在那里她含恨离世。 就是这个了——这就是他寻找的冥冥之中的联系。菲鲁斯正是关键所在,因为追杀着菲鲁斯的那个人同时也在追查着帕德梅的死因,尽管传言说她是在所谓“叛乱”中被一个绝地所杀的。 “他这是在为维德尊主收集情报,但他还没来得及传送出去,”菲鲁斯说,“我没办法把他们弄到我的数据板上,保密级别太严格了。” “有人来了。” “太可惜了,我正准备把他椅子上的轮子拆了呢。” “菲鲁斯,你还上来吗?”欧比万跳到窗帘后面,这不是什么绝佳的躲藏地点,但他们别无选择了——他们来不及再爬回天花板上了。 他们听到门被打开了,靴子重重地踏在地面上。 欧比万从窗帘后看了一眼,他强忍着自己的叹息声:是马洛姆——和波巴·费特。 第十九章 菲鲁斯听到马洛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他跟欧比万通过厚重的窗帘里一条狭窄的缝观察着情况。 “我给过你机会。”马洛姆的声音像条蛇那样嘶嘶作响,“即使你在波利斯马萨和纳布都没能带回来我要的东西,你的记录——撇开你的年纪——还是很惊人的。” 波巴·费特现在没有戴头盔,他站着,将它夹在胳膊底下。听了刚刚那番话,他深色的眼睛甚至眨都不眨一下。菲鲁斯曾经看到过那样的眸子——在其他战争中的青少年们脸上。这些和崔沃一样大的孩子看到了太多的苦难,也经受了太多的苦难,而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崔沃即使小偷小摸,仍然心地善良。而眼前的这个,菲鲁斯想,恐怕是已经彻底被战争扭曲了。 “你让他们逃跑了!”马洛姆对波巴·费特大声吼叫着。 然而,波巴仍然一言不发。菲鲁斯对他的冷静和沉默感到惊讶和困惑。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孩,承受着如此重压,这令人不安。 甚至马洛姆都有些心神不宁了,“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因为你,菲鲁斯·奥林逃跑了,而且回到了乌萨!现在他就在这栋大楼里!!”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么?”波巴问道,“你希望让乌萨市民知道,你能抓到他。你的确抓到他了,不是吗?如果他就在这栋大楼里,那你就能找到他,他逃不掉的。” 马洛姆靠近波巴,“你是被雇来抓他的!我告诉你,他就在这里,把他抓来见我。” “我告诉过你,当我干活儿的时候,我要确保对一切都知情。”波巴说,“你没告诉我有绝地搀和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 “知道这件事是你的责任。” “你认出他来了么?” “没有,他训练有素。” “真有意思,”马洛姆呢喃道,“你这是拿绝地当做失败的借口么?” “不,”波巴说,“这样活儿就更有挑战性了,当然,也更贵了。” “我已经付你业内最高水平的价格了!”马洛姆说,“我没有付更多钱的权限!” “那就申请权限。” 波巴答道。 “我要你现在就给我去抓他们!他们可能在楼里的任何地方!” 波巴依然默不作声。 “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被我雇佣,”马洛姆恼怒地嘶喊道,“就当你有这个权限了,现在快点去叫来你那个要命的同伴,然后抓来那两个人!这次不许失败!” 房门打开了,波巴·费特大步离开了房间。马洛姆紧随其后,他袍子的后摆抽动得如同一条尾巴。 “那个波巴是个可怕的人,”菲鲁斯低语道,“你能想象他父亲的样子么?” “和他一样。”欧比万说着,回忆起了卡米诺上的一场搏斗。 欧比万接过楼房结构图,快速研究着,“在监狱区旁边有一个停机坪,这被用作服务人员的入口,也是囚犯转移的登记处。我想可以试试看。我们能通过管道系统到达那里。” “全听你的,欧比万,但是你不觉得监狱那边可能有额外的安保么?” “崔沃跟我说,帝国在这里找不到人手来干垃圾收集、洗衣之类的活儿——在这里没什么人愿意通过帮助占领自己母星的人赚钱。” “没错,这点快把帝国逼疯了。他们必须引进人手做这些后勤服务。他们最讨厌这样了。” “他们让机器来搞定所有内部垃圾处理和洗衣系统,根据崔沃的说法,玛丽亚娜每天早晨九点从机器人那里收集需要洗的衣服,这意味着机器人会穿过那扇服务人员的门……” “……到达停机坪,我们也许能在那里找到机器逃出去。现在还剩下大概六分钟。”菲鲁斯撸了一下头发,“你的意思是,为了从这里逃出去,我必须先‘入狱’?” 欧比万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的主意,克诺比大师。” 他们从通风口狭窄的入口处重新回到管道迷宫里,有一根排水管大到足够他们在上面爬,欧比万记住了路线,带着菲鲁斯往监狱的方向前行。 突然他停了下来,“我们现在应该快要进入监狱区域了,”他说,“前面有个安保系统。” “是什么类型的?” “红外线。它扫描所有已知物种的体温,但是跳过机械加热系统。我猜只是为了防止囚犯爬进通风口躲起来而已。会有警报响起的。” “我来拆除它。” “没用的,它只会被激活。我们必须要用原力来降低体温——路不远的。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菲鲁斯犹豫了一下,“也许能,但是如果我没成功,你也会被抓到。我现在对原力仍然很迟钝,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就都失败了。你先走吧,欧比万,我想想其他办法。” 欧比万迎接着他的目光,“你能做到的,我感觉得到。我知道你能的,我知道你会重新成为一名绝地的。” 菲鲁斯的喉咙动了动。如果他害得欧比万被抓到了呢?是自己把他卷进这些事情的。 别这样,菲鲁斯,我知道你在犹豫,菲鲁斯对自己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西丽的笑容。看起来也许会受伤;听起来也许很困难——不如直接去做吧。让你的想法成为行动,直到你不再“思考”,而是行动。 “就这么做吧。”他说。 他们一同触及原力,菲鲁斯让它增长。 我知道你会重新成为一名绝地的。 他闭上眼睛,召唤原力,任由自己的体温下降。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冰冷。 欧比万开始行动了,菲鲁斯紧随其后。他们动作很快,尽管管道中一直冒着热气,身体仍然冰冷。菲鲁斯对此毫无感觉: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原力,以及与欧比万的原力之间的联系。 欧比万回忆着楼房结构图,踢开了一个通风口,他们跌落在一个衣柜里。瞥了一眼门外,他们看到一个装着反重力车的机器人收集着一堆脏衣服。他停在一间房间门口,进去收集衣服,将车子留在门外。 菲鲁斯和欧比万跑出门外,跳进了车子中,把自己埋在了床单和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一堆毛巾掉到他们的头上,然后反重力车蹒跚着继续前进。 小车慢慢沿着大厅往下,每走几步,机器人就要停下收集衣物,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通向私人停机坪的正门口。 突然,他们听到靴子敲击地面的沉重声响,一个声音大喊着,“停下!”——是一个低级别的帝国军官,旁边还有一个突击队士兵。 机器人转过身来,“这是每天惯例,在这个时候去停机坪。” “我们现在正在最高警戒中,没有人能出去,包括房屋后勤部门。” 感应灯闪烁了一下。 “洗衣服务要求送达停机坪。”机器人说。 “叫他们滚蛋。”军官干脆地说,机器人往前移动,按下一个安全控制板上的按钮,“今天没有洗衣服务了,今天不能进入停机坪。” “啊呀,别这样,老大!” 菲鲁斯和欧比万对视了一下,是崔沃。 “不是老大,一个服务机器人。没有准许。”机器人重复道。 “我不走!” 帝国军官大步走到他面前,“那我们就开枪把你轰出去。快滚吧。”他按下一个按钮,一个全息屏幕上顿时全都是崔沃的照片。 “听着,我这儿的是马洛姆将军的袍子——”崔沃说。 “不是将军,是马洛姆调查员。” “随便了,我这儿的是他的袍子,他特别要求在今天洗掉他。” “我们现在是最高警戒……” “没错,没错,我都知道。所以你去告诉他他今天没办法洗袍子了。你有告诉过他你违背了他的哪个命令么?”崔沃耸耸肩,“你去说总比我说好。” “等等。” 欧比万能看到一滴汗沿着军官的额头滑落到他的脸上。他可以拒绝这次送洗,但马洛姆就会责怪他,或者他也可以让这一次通过,马洛姆就能拿到他洗好的袍子了。 “就这一次。”军官按下开门的同时告诫机器人。 机器人激活了小车,它驶向门口。 他们就快要到了。他们就快要自由了。 突然警铃大作,门不再继续开放。 “有什么生物跨过了门。”军官紧张地说道。 菲鲁斯和欧比万立刻跳出了小车,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他们必须把握住。 军官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手忙脚乱地摸索着他的爆能枪。欧比万跳起来,用原力将军官推向墙壁。 突击队士兵拿出了爆能枪,菲鲁斯伸出一只手试图用原力推他,但毫无效果。 唔,看起来不是每次他都能恰好成功。 他冲向前去,用肩膀撞翻了军官,把他按倒在地。欧比万向门开启的那一条地方跳去,菲鲁斯跟在身后。 反重力撬是空的,崔沃一定在警报响起时拔腿就跑了。菲鲁斯看到停机坪末端的那艘“火浪”,哨卡的另一边有一艘银色的飞船。尽管菲鲁斯很愿意偷走波巴·费特的那艘,这艘银色的更近一些。他们跑向飞船。 爆能束在飞船的护盾旁炸开,大片的突击队士兵追赶而来。欧比万的光剑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菲鲁斯跳进了驾驶舱,他把机关炮瞄准了突击队士兵的一边,然后开火了。 欧比万跳进了飞船。在机库另一侧,一个黑影猛冲过来,是波巴·费特,驾驶着他的“火浪”。菲鲁斯操纵飞船起飞了。 他们冲向空中,下方的乌萨市区变成了一个蓝色的小点。几秒钟之后,他们冲过了大气层,来到外太空。 “我们必须进行超空间跳跃,只有这样才能甩掉波巴·费特。”欧比万说。 “我知道。” “只要你还留在这个星球上,帝国就会拿你来威胁市民们。而一旦我们离开,也许你很久都不能回去了。也许永远都不能回去了。” 菲鲁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贝拉萨,他想到了自己即将挥别的一切,他想到了洛安。 “我知道。”他说道。 第二十章 他们进入超空间后,有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菲鲁斯感觉难以名状的巨大痛楚从心中升起。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贝拉萨人,然而他已然融入这里。这就是他的母星,他的家乡。他在这里找到了生活的含义。而现在,他被迫一分为二。 欧比万将坐标设定为围绕两颗叫做“红双子”主序后恒星运行的一个轨道里,那里太远,帝国鞭长莫及,至少无力维持日常监视。他奔走着检查系统运行情况,留给菲鲁斯足够多的恢复时间。菲鲁斯发现在这两天内自己对欧比万的了解要远远多于在绝地圣殿里的那些年,他早知道欧比万勇气可嘉,却不知他也有着敏感的情绪。 “波利斯马萨上有什么?”菲鲁斯的问题打破了沉寂,“我提到它的时候,你的脸色绿得像个提列克人(Twi’lek)。” 欧比万盯着导航电脑,屏幕的荧光衬得他格外沧桑。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这关系到某个……我不能说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会害了你,而且不只是你……会毁掉你为之奋斗的东西。”欧比万转过去看着他,“这和信任与否无关。我百分百相信你,菲鲁斯。但现在我必须回归隐居生活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能想个办法让你能召唤我。你现在还不会懂,但我相信……银河的未来取决于我的等待。” “好吧,”菲鲁斯说道,“这是你的使命,而我的就是找到尽可能多的绝地。总有一些还幸存的人,需要帮助的原力敏感者,或者潜入地下的绝地……我知道一定有一些的。我会找到他们的。如果我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能一起迎接以后的事情。” “另一场战争?” “这本就不可避免,何况你告诉我皇帝是一个西斯尊主。” “这同样是等待的理由。”欧比万叹道,“但在我们分开之前,我必须问你一件事。我一直怀疑你离开绝地武士团是有阿纳金在暗中挑拨。” “每个人都有责任,”菲鲁斯答道,回避了问题,“现在毫无区别了,他们都死了。” 菲鲁斯看得出欧比万提及阿纳金是如何艰难,他一定很怀念自己的徒弟。菲鲁斯不能想象阿纳金会如何被杀,但他并未提问,他不想揭欧比万的疮疤。 他也不想告诉欧比万,自己离开绝地武士团的真正内情。如他所推测的,阿纳金故意隐瞒了特鲁·维尔德光剑会在战斗中熄火的问题。达尔拉·塞尔-塔尼斯因此而死。然而菲鲁斯也深感愧疚,是他试图修好德鲁的光剑并答应为其保密,而这是大师们禁止的。阿纳金知道这一切,却只字未提。 这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是男孩们犯下的错误;这是一群梦想着成为绝地大师的绝地学徒们犯下的错误。 旧梦已碎。菲鲁斯难以想象绝地武士团也如旧梦一般破碎了。他无法相信,也不愿接受这一切。他将要翻遍银河系,找到他们中最后剩下的那些人。他曾经是为贝拉萨而战,如今他为银河存亡而战。 “我早该知道的,”欧比万突然说,菲鲁斯意识到他仍在想着自己退出绝地的事情,“我早就该多问几句的。那时候有些事不太对劲。” “这不重要了,”菲鲁斯说,“我选择了离开。这是我做过最艰难的事情,但,某种意义上,我很高兴它发生在我生命里。” “菲鲁斯,你仍然是个绝地。” “不,”菲鲁斯缓缓答道,“我不是了。我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绝地,不仅是因为我离开了武士团,”他回头看向贝拉萨的方向,“我有所牵挂。” “我以前也有过绝地守则所禁止的牵挂,”欧比万说,“然后奎刚告诉我一些事。他说也许在新的银河里,事情会有转机,绝地会有改变。这就是转变了,菲鲁斯。我想……在新的绝地武士团里,也许依恋会成为一种力量,也许这会是拯救银河的关键。所以,你仍然是个绝地。” 突然,一个顶着蓝色头发的脑袋从仓库的衣橱里跳了出来,“菲鲁斯,你是个绝地武士?你这猴蜥蜴——这可是全银河的事情!” 菲鲁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崔沃!你在这里干什么?!” 崔沃从狭小的衣橱里挤出来,跌在驾驶舱的地板上。他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警报响了,你还指望我做什么?我躲起来了啊。” “你知道我们会跑向这艘飞船,”欧比万语气严厉,“你可以在我们跳入超空间之前就说点什么的。为什么要躲起来?” “呃……我需要度个假?”崔沃说道。 “棒极了,旅途愉快,”菲鲁斯说,“等我们降落了,我就把你塞进第一艘回去的飞船里。” “你不能这么做,”崔沃说,“我在哨卡被认出来了,现在整个数据库都有我的照片。他们会把我扔进监狱的。也许会因为我帮你逃走而处死我呢。”他咧着嘴笑看菲鲁斯一脸恼怒,“看来你被我黏上了!” “看你能黏多久。”菲鲁斯答道。 所以,尽管他尽力隐遁,最终仍然回到了绝地一途。欧比万低头看着他的光剑,内心却止不住翻腾——这是很久以来的第一次,他所感受到的不再是痛楚和悔恨,而是希冀。如今他终于明白,比过去所有时刻更确凿地明白,正义会重新到来。他无法预言它是什么时候,如何降临,但他知道菲鲁斯之流会推动它的到来。当他告诉菲鲁斯依恋也能成为力量之源时,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将他带到菲鲁斯身边相助的牵绊绝不只是对卢克的关心,而是那份与他失去的珍爱之物的联系。他耗尽了过去的日夜思念逝者,魂牵梦萦,徒劳无功。而此时此刻,是该与生者并肩作战了。 正因为如此,照顾卢克变得尤为关键。正因为如此,他不能绝望,不能犹疑。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逝去。当世界改变时,并不总能如他所愿。他意识到自己的苦涩和痛楚来源于他那简单而幼稚的希望——拾回他失去的那些挚爱。 而他所爱的已然随风而逝。 而将要到来的他一无所知。 如果他能尽一己之力推动正义的降临,他会赴汤蹈火。他曾经是为使命而战,如今他为心而战。 临近终点时,他们跳出了超空间。红双子星系隐藏在浓厚的星云里,他们不得不开启导航系统确定方向。突然,他们眼前出现了巨大的暗红色雾气,如同衰微的星系。 欧比万向航空港报告了所在位置,获得降落准许。菲鲁斯干净利落地降落在了预定好的停机坪,然后被人工带去某个停泊地点,他伸了个懒腰。 “我需要大吃一顿,然后睡一觉。”他说道。 “我想你恐怕要再等更久一点了。”欧比万回答。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菲鲁斯,他随着欧比万的视线望向忙碌的航空港里的一个显示屏幕,在几米开外停着的正是“火浪”飞船。 波巴·费特找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