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charade 1 奎-冈·金睡不着。每一夜他都会尝试,但到头来还是决定用散步的法子来驱除倦意。 他不明白。作为绝地,他惯于在任何条件下随处安眠。他曾在货舱里睡过,在飞船降落场的停机坪里睡过,甚至在一堆机器人零部件中睡过。他曾在暴雨下的旷野中央睡过四小时。当他需要睡眠时,他会清空思想,放松身体,它们也会听从。 然而在过去,他从不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越过了雷池。他爱上了另一个绝地武士。他向她倾吐了爱意,而她死去了。这个代价是他甘愿付出的,因为那些爱着也知道自己被爱着的日子是那么值得。可是怎样缝合破碎的心呢?塔尔改变了他。她让他变得完整,她的死却将他击碎了。奎-冈不知道该如何重新拼合。 于是他没有睡。他和他的Padawan,欧比-万·克诺比,已经在绝地圣殿里逗留几周了。被尤达召回,他们本以为只是交代一个任务,可是没有任务。“需要你的Padawan反思几天,”尤达说。“它们和几天的任务一样重要。” 最近的任务的确很多。一个接一个。特殊利益、敌对党派和同盟导致议会分崩离析。 奎-冈和欧比-万可以做的似乎有很多,但奎-冈不想惹恼尤达,所以他们留下了。但在圣殿的几周仅仅是加重了奎-冈的失眠。他整夜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散步。辉光灯被调暗到柔和的蓝色,使得散步更加闲适。每一个大厅,每一个房间,似乎都藏有关于塔尔的回忆,但他没有去理会那些回忆。他试图与悲伤为伴,而不是臣服于它。他敞开心怀,只是单纯地漫步。 在长夜将尽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他的套间附近。奎-冈迟疑了。他还没有打算回那个小房间盯着四面墙壁。 “很高兴我看到你还醒着。”尤达碎步走近,拄着他的拐杖。 他朝奎-冈眨着眼睛。“那么为什么,我的朋友,睡眠不愿造访你?” 奎-冈不想和尤达讨论他的内心。他敬爱这位绝地大师,但他不想向他吐露秘密。他从未对尤达提过他对塔尔的感情,而尤达也没有必要知道奎-冈距离违反绝地守则仅仅咫尺之遥。所以他没有说真话,而是答道:“我从漫步中寻找宁静。”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从你身上,”尤达说。“宁静却不在其中。” 奎-冈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耸肩,没有转身,或垂下眼光。他知道尤达能看出言外之意。我不打算谈这个。 “需要一个任务,你现在,”尤达说。 奎-冈点头。“你总有任务交给我的。迟早而已。” 他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浓茶的香气飘进他鼻管——他最喜欢的,sapir叶子冲泡出来的,碧绿清新。 那么,一定快到破晓了。欧比-万近来总是在大清早冲好茶送到他的房间里。奎-冈婉拒过,他不希望Padawan服侍自己。然而欧比-万,以他一贯的顽固方式,坚持不懈。这让奎-冈既着恼又感动。欧比-万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不过他现在有十八岁了,完全能猜到在阿普索龙,他的师父和塔尔之间发生过什么。他能感到奎-冈的悲痛有多么深,他觉得自己该帮上点什么,哪怕再微不足道也好。 奎-冈能察觉到他在犹豫,退回到柱子后面。他不想打断师父和尤达的谈话。 “上前来,你可以,欧比-万,”尤达说。“和你有关,这件事。” 欧比-万从阴影中走出来。一切都没逃过尤达的一瞥——托盘上的小茶壶,热气腾腾的茶杯,欧比-万眼中的关切。 他的眼神回到奎-冈身上。在那眼神中奎-冈明白了真相。尤达一直知道他午夜的漫步。尤达知道欧比-万每天早上送来的茶。也许他连塔尔的事情也知道。奎-冈怎么能忘记尤达几乎是无所不知的? 尤达召他们回来不是为了让欧比-万有时间反思。他是为了奎-冈。 “我还没有打算让你们走,”尤达说。“然而让你们走,我必须。” 2 一切都得从一个喜欢制作小玩意的男孩说起。 泰尔森·弗赖伊(Talesan Fry)十岁了。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厌倦上学。他更喜欢待在家里,在自己房间里摆弄自己制作的机器设备。八岁时他就在家里装配了一套通讯系统,能用声控跟踪他的行动。九岁时他想出法子躲开这套系统,给它装了一个错误的读数,这样他妈妈就永远不能确定他在哪里,在干什么。现在,十岁上,他开始监视邻居们。这可能是小男孩的正常癖好,但泰利费尽心机监视的却是那些千方百计不让别人偷听的邻居们。 在他居住的西鲁斯(Cirrus)星球上,闯入主通讯频道再简单不过了。泰利喜欢做的是潜伏其中。他会闯入保密频道,穿过安全门,调试自己的系统,打开一个又一个频道。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非常有趣的东西。政客。警卫官员。公司首脑。全都在说废话,他觉得。然而他还是继续潜伏着,因为他喜欢挑战禁忌。 然后有一天,他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那时他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躺椅上遥控一架Gion飞梭摩托模型,听到时连头都懒得从躺椅上抬起来。是一段急促的对话,关于一项即将到来的任务。 “否决,”一个人说。“在密闭的房间内使用冲击导弹会引起过多注意。” “拥有它们总没有坏处。我不管老板怎么说。干活的不是他,是我们。他的双手又不会沾染血腥。如果需要的话,我很乐意给自己炸开一条出路。” 慢慢地,泰利抬起头来。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会有半个银河系的保安人员等着捉拿你的。必须要速战速决,干净利落。” “你以为逮住一个领袖——” “不准提名字。”声音很干脆。泰利的耳朵已经贴到通讯器上了。他打开了录音棒。 他一边听,一边瞪大了眼睛。有五个截然不同的嗓音,他很快意识到这些是赏金猎人。五个赏金猎人联手行动?泰利对赏金猎人所知不多,但就凭他知道的一星半点,他也很清楚联手是非常罕见的。 他知道自己撞见了一桩大买卖。他们在讨论集合于某个星球上,进行一项刺杀行动。时间已经选定,就在十四个标准天之后。这件事不能保密。他一定得——这是最糟糕的——告诉父母。 一小时后,他鼓足勇气,把录音棒交给了他们。他的父母震惊得忘记了责罚他。他们联系了西鲁斯的安全部门,后者将消息通报给科洛桑的银河系安全总部。最终,一个小男孩偷听到一项重大刺杀行动计划的事传到了内核及中环领域犯罪联合、传播及扩散行为调查委员会那里。委员会已经就其调查行动是否应当包括边疆领域僵持了两个月之久。泰利的新闻像电击一样震醒了他们,促使他们采取了很不情愿采取的行动。他们要求他出面充当星际证人。 西鲁斯星球上,弗赖伊一家得知这个要求时,有关泰利的录音的新闻已经传到了不少保安官员、参议员和参议员助手耳中,面积之广堪与全息网络广播媲美。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腐败的官员勾搭上了急切的贿赂者。两天内,被窃听的那帮赏金猎人对泰尔森·弗赖伊发出了死亡通牒。 泰利的父母很清楚儿子卷进了极大的麻烦。他们决定自己把录音棒带到科洛桑。他们会让泰利秘密作证,希望事情就此可以告一段落。 出发前一晚的午夜,他们遭到了袭击。行动终告失败,仅仅是因为袭击者过于骄傲自大。赏金猎人们没有想过一个有本事侵入他们的保密通讯系统的男孩也有本事在自己家里安装一套足以挡住他们的保安系统。 当灯光和警报响起的时候,泰利和父母乘坐一架飞梭摩托,从屋顶起飞,逃了出去。由于五名赏金猎人集体同意一人足矣,所以来的只有一个人。他找到了录音设备,用一枚冲击导弹摧毁了房屋,使用了所需弹药的两倍剂量。他恼羞成怒了。 现在泰利和父母藏了起来,不敢有所动作,不信任何人。参议院委员会意识到他们把事情搞砸了,于是向绝地寻求帮助。在这个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信任可言的银河系里,不少人仍然信任绝地。泰利的父母会答应让他们护送一家人到科洛桑。 西鲁斯星球以其金色的海洋和美丽的城市著称于世。绝地们降落在首都西兰(Ciran)的飞船降落场。城市环抱着一片广阔的海湾,海面反射阳光,将天空映成浅黄色。两个橙色的太阳在空中闪耀。金灿灿的光线和耀眼的太阳结合起来,景观令人惊叹,仿佛空气本身都明亮得不可逼视。 西鲁斯的原住居民是人类,但街上熙来攘往的有各个族类。城市分为两层,底层供商用,上层供居住。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电梯和自动扶梯。西兰这个城市致力于为居民营造舒适便利的行走条件,借以控制空中交通流量。巨大的遮阳蓬——由坚固有弹性的布料制成——伸展在人行道上空,既能提供荫凉,又能吸收部分的反射光。它们像五彩的旗帜一样飘动,投下彩虹般的阴影。 “我们要留心别被跟踪,”他们乘坐电梯从降落场下到商业层时,奎-冈说。“赏金猎人毫无疑问会料到参议院将派保安人员来接泰尔森。他们会严密监视,期望我们能带他们找到弗赖伊一家。” “我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阿迪·加莉娅说。“西丽?” 欧比-万有几年没有见过西丽和她的师父了。他注意到当阿迪转向她的Padawan时,有一种新的尊重感觉。打从他们一起在圣殿登上飞船以来,欧比-万头一次真切地打量着他的朋友。西丽长高了,这是当然的,但她的举止也不同了。她的动作比以前和缓,也更自在。自身的美丽曾经使西丽非常不快,而现在欧比-万发现,她能更闲适地对待它了。她不再费尽心思去隐藏这美丽;她根本不去注意它了。 西丽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仿佛想让自己确信无疑。“没有。” “很好。西丽对原力的警示特别敏感,”阿迪告诉奎-冈。“她有好几次让我们险处逃生了。” “哦,感觉到危险的也许是我,但救我们脱险的是阿迪,”西丽更正道,朝她的师父露出一个微笑。 “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先四处走走,再去找弗赖伊一家。”奎-冈说。 自从房屋被摧毁之后,泰利和父母就不停地迁移。他们选择躲藏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从一个酒店搬到另一个酒店,从一个租屋搬到另一个租屋,不希望把朋友们卷入危险。绝地们一降落就得到了他们目前藏身之处的位置。弗赖伊一家正在等待他们。 他们躲在一家专供频繁到西鲁斯出公差的旅客短期居住的小旅馆中。旅馆没有打广告,只有经常出差的旅客们知道它。旅馆外部没有招牌,只有一道不起眼的门。泰利的父亲是通过他的熟人得知此处的。 绝地们在几步之遥的一条小巷中等待,想确定没有被跟踪。等到确定无疑之后,他们走到门边,按下了保安监视屏旁边的按钮。 “输入你们的密码,”一个声音透过屏幕要求道。 “我们没有密码,”奎-冈说。“我们想找——” “够了。”监视屏灭掉了。 奎-冈又一次按下按钮。“你们的一位客人在等我们,”他急促地说,想让语调显得恼火。 “名字?” “扬托。”这是弗赖伊一家使用的化名。 “稍等片刻。” 等了不止片刻,但门总算滑开了。绝地们闪了进去。一道厚重的灰色门帘立即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撩开它,发觉处身在一个圆形小厅中。正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坐在桌后的年轻人一脸极度无聊的表情。他头发很长,松松地搭在肩头。 “他们不在,”他说。“我查过了。” “我们想在他们房间里等。”奎-冈说。 年轻人耸了耸肩。 阿迪果断地开口了。“他们留下话说我们可以进去,对吗?” 接待员低眼看了看他的数据屏。“我想是的。” “那么就让我们进去。”阿迪的声音充满了权威。 年轻人把一个钥匙卡推过桌面。“2344号房间。祝你们尽兴。” 绝地们走进涡轮电梯。它迅速上升到顶楼。他们找到了房间。奎-冈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门,于是他插入钥匙卡。一系列数字闪现,然后门滑开了。 房间很简朴。凹室中有两张躺椅,一张桌子靠墙放着。电视屏幕和数据屏幕都嵌在墙里。一扇窗户朝向街道,不过悬着灰色窗帘。 西丽检查了躺椅旁边的旅行包。“看起来应该是他们,”她说。“生活必需品都还在这儿。” “那么我们等着。”阿迪说。 奎-冈走向窗户,稍微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他望向大街。欧比-万看着他的脸。 “他太轻易放我们上来了,”奎-冈说。 “有人在等我们,”阿迪说。 “他没有问我们的名字。” “他似乎不大在乎安全问题,”欧比-万说。 “是的,他好像是故意显得无所谓,”奎-冈喃喃说道,他的在房中四处张望。 西丽弯下腰更加仔细地检查那些物品。她拨弄着扔在躺椅一头的几样东西。突然,她直起身来。 “不大对劲,”她说。 奎-冈转过身,目光锐利。“告诉大家。” “他们不会回来了。”西丽指着脚边的物品。“我感觉到的。这些东西是伪装。这儿应该有私人物品,但是却没有。” “他们的房屋被摧毁了,”阿迪说。“也许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她这么说不是质疑,而是提出观察结果,试图让西丽的想法更集中。 “也许是这样,”西丽说。“不过还是很可疑。据他们说,他们在这里有三天了。应该有些迹象显示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食物的残渣。松脱的线头。衣服上的污迹。一道皱褶。一点气味。随便什么。” “而且那个接待员……”奎-冈说,但他没有说完他的想法。 “如果他们觉得被跟踪了……”西丽说。 欧比-万看着其他人。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黑暗面没有一丝波动。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处身陌生地方时那股正常的不安,知道他们寻找的人正在被追杀。他对西丽感到一阵妒意,她那么能切中奎-冈的想法。 正在此时,西丽抬起头来。她的手迅捷地握住光剑剑柄。 奎-冈已经开始行动了,飞掠到门边。“那个接待员。他来了,”他说,话音未落,门打开了,爆破枪的火力划过空气。 3 闯入门内的人样子一点也不像那个百无聊赖的接待员。现在他穿着黑色的贴身铠甲。爆破来复枪皮套和振动刀交叉背在背上,手腕火箭弹覆盖了整个前臂。他像毁灭机器人一样贴地滚入房间,长长的金发在身后飞扬,诡异的攻击角度让绝地们吃了一惊。 他把一枚梅尔松恩(Merr-Sonn)粉碎手榴弹滚到房间中央,它瞬即爆炸了,向四面八方放出榴散弹。他停住身形,蜷缩在一块轻量挡板后。 奎-冈感到空气被震得波动起来,榴散弹在他周围爆炸。他跃到欧比-万和西丽身前去保护他们。榴散弹是连绝地大师都很难抵御的。它速度快,无法预测,无从捉摸。奎-冈和阿迪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才挡住了它。榴散弹被他们的光剑反弹回去,撞击到墙壁和地板上。有几个致命的弹片打中了赏金猎人的挡板,但是弹开了。 赏金猎人看到光剑时,奎-冈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以为来的会是普通的参议院保安人员,而不是一队绝地武士。他连珠炮一样发射了两枚手腕火箭弹,随即后退,又滚到了门外。 一边撤离,他一边向房中扔了另一枚手榴弹。奎-冈跳上前,赶在它爆炸之前将它变成了一块冒着黑烟的金属。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赏金猎人。他在门外凝住了刹那,一道莫名的光闪过赏金猎人的眼睛,然后他转身逃窜了。 奎-冈紧追出去,赏金猎人用手腕火箭弹把大厅的窗户炸了一个大洞,越过毁损的窗格飞掠出去。奎-冈看到一条液体缆线向外划出一道圆弧。 他跑到窗边向下看去。他只能看到那条银色的缆线在空中晃动下坠。赏金猎人已经落在人行道上。几秒钟内,他就淹没在人群中,消失在一面彩色的遮阳篷下。 阿迪站在他身边。“他在等他们。以为可以同时除掉我们。” “至少我们知道了一件事,”欧比-万说。“他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对此不是很确定,”奎-冈低声说。 他走回被炸开的门外面的走廊,站在那个接待员刚才站过的位置。他眼中曾经闪过一丝惊讶,一点恍然大悟,随后是自得和算计。所有这些,奎-冈都看到了。 那个一度伪装成接待员的赏金猎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时间所剩无几。赏金猎人已经上路了。但奎-冈没有让自己往那个方面去想。他慢慢地逐个审视着他从这个有利位置所能看到的每一件东西。 地板。窗户角。电视屏幕一角。放在躺椅上的一个枕头。一个包裹的边缘。 毫无特异之处。 奎-冈看着地板。然后目光转向他们用来进门的键区。 “密码,”他说。“我了解这样的酒店。住客会挑选一个容易记的密码。密码被输入到保安系统和个人卡片中。住客可以使用卡片或者键入数字来进入房间。” 阿迪点点头。 奎-冈抬起一只手,房门卡从他原先放的窗台上飞入他手中。他把卡刷了一下,记住了闪动的数字序列。 “这儿的密码是2N533,”奎-冈说。“西兰市的外形像个五角星。有五个地区,坐标和地址都反映着所在地区。每个地址都是以地区号码开头的。‘N’可能指北方。” “你认为钥匙密码就是他们所在的地址?”阿迪问。 “那很冒险,”西丽说。“他们难道不害怕赏金猎人猜出来?” “他们不知道他在这儿。他们只知道他近在咫尺。但他们必须给我们留点线索。” “而且,”欧比-万说,“他不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了。他还在等着他们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在电子数据簿上打开了西兰的地图。“2N533,”他说。“不知道街名,我得再核对一下……等等……”他抬起头来。“第2区,北亚辛街533号。这是第二区唯一带有北字的533号。一定是这里。” “赏金猎人抢先了一步,”阿迪说。“我们一个错误也不能犯。” “他是徒步的,”奎-冈说。“我们也是。所以我们必须更快。” 4 他们飞奔过大街小巷,没有一点犹豫或停留。绝地训练起到了作用。欧比-万仅用几秒钟就记住了地图。西丽指出捷径。奎-冈和阿迪使用原力找到穿越人群的最便捷方式。 他们完全看不到赏金猎人的影踪。到达那个地址时,奎-冈和阿迪停下来检视建筑外墙。这是一幢用灰色石块建造的房屋,看上去和周围的住家一模一样。 奎-冈横过街道,站在门前。他抬起手按下了对讲器的指示铃。 他的预感提前报了警。头顶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把巨大的振动刀迎头砍下来。跳开躲避时,他感到风声擦着背部呼啸而过。再慢上一秒,刀锋就会砍开他的脑袋。 欧比-万一跃上前帮助师父,阿迪和西丽跑到他们身边,想从门边看到窗户里面。 “好像是个——”阿迪刚开口,就有飞镖从一个隐蔽的控制板中飞出——“陷阱。” “玩够了,”奎-冈嘀咕着。“时间紧迫。” 他取出光剑,在门上划开一个大洞。 一层油滑的物质流了出来,铺满了地面,溅到奎-冈身上。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沾上油渍的靴子。 电梯中突然迸发出爆破枪的火光。奎-冈挥舞光剑挡格开来,脚下一寸也没有移动。 “我们是绝地!”他大吼道。“停下!没时间了!” 爆破枪火力停止了。 电梯门发出轻响,门缝打开细细的一条,刚刚够一个人透过它瞥见房中的情况。然后它又打开了几个厘米。 一个男孩探出头来。他一头红发,一缕缕地贴在脑袋上。他的双眼是明亮的绿色,窄窄挺挺的鼻子皱了起来。他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都手持爆破枪,看到奎-冈的光剑之后就缓缓地将枪放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女人说。 奎-冈收起光剑。“我们明白。” “我是内利娅·弗赖伊(Nelia Fry)。这是我丈夫,格罗夫(Grove)。这是泰利。” 男孩指着地板。“只要动一步,就会滑倒。这是合成油和肥皂的混合物。我自己的发明。” “我不会滑倒的,”奎-冈说,他迈了一步,马上滑向一边。他重新稳住自己,结果又滑向了电梯门。他的手按到门上,苦着的一张脸距离泰尔森的脸只有几厘米。 “怎么样?”泰利挑衅说。 阿迪使用原力跃过那滩滑溜的玩意,落在奎-冈身边。“我们需要立即离开。一个赏金猎人在追踪你们。他知道这个地址。” 一家人忧心忡忡地对望了一眼。“不管我们往哪儿躲,他总能找到,”格罗夫·弗赖伊说。 “我们有一个逃生计划,”内利娅说。“在屋顶上有飞梭摩托(Swoop Bike)。” 绝地们催促一家人快上电梯,电梯迅速把他们带到了屋顶。 那儿有三架飞梭摩托,燃料充足。“我们得挤一挤了,”奎-冈说。“泰尔森,你和我一架。” “叫我泰利,”男孩说。“我有预感,我们得在一块待上一段日子呢。” “如果你们俩能挤上这架机车,我的Padawan可以担任驾驶,”奎-冈告诉内利娅和格罗夫。“我们的飞船就停在降落坪附近,一个安全的地方。” 正在此时,格罗夫腰带上的一个信号发送器急促地闪了起来。“有别人进来了,”他焦虑地说。“泰利装配了一个无声警报器。” “他到了,”西丽低声说。 “他得花上几分钟搜索,”奎-冈说。“我们走吧。” 格罗夫和内利娅对视了一眼。“我们不跟你们一起走。” “你们什么意思?”奎-冈问道。 “爸爸?妈妈?”泰利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很像小孩子。 内利娅蹲下来,凝视儿子的眼睛。“爸爸和我觉得,没有我们在身边你会更安全。他太接近了。如果我们等一会,等你们离开后再走,他可能就会跟踪我们了。我们能引他远离你。让你有时间逃得远远的。” “没有必要,”阿迪干脆地说。“我们有能力保护你们。” “我们无意冒犯,”格罗夫说。“我们信任绝地。但我们同样希望为儿子争取每一分机会。” “你们必须和大家同行,”奎-冈坚持说。“留下来太危险了。” 格罗夫的眼神坚决如钢铁。 “这个由我们决定,而不是你们,”他说。“我们已经详细讨论过了;我们知道该做什么。你们的话起不了影响。你也不能强迫我们。但凡任何可以救儿子的事情,我们都愿意做。少了我们俩,你们机会大得多,尤其当我们能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时候。我们已经决定了。” “我们会找到法子去科洛桑,”内利娅告诉泰利。“我们会找到你。” 泰利不作一声。 内利娅迅速直起身来。泪水湿润了她的双眼。“照顾我们的儿子,”她低声说。她用手臂环住泰利,将他拥到身边。格罗夫走到她身后,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然后这一对父母放开手。 “不,”泰利说。“妈妈!爸爸!不要这样!我能保护我们!” 看着年幼的儿子,爱和痛苦扭曲了父母的脸。 “你很能干,”格罗夫说。“但这个你办不到。” 内利娅饱含悲痛的双眼越过泰利头顶望着奎-冈。“没有时间了。走吧。请你们。带上他。”她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呜咽。 西丽把手放在泰利肩头。“来,泰利。”她带他走到奎-冈的机车前。 “你肯定我说服不了你们一起走?要不我们留两个人帮你们。” “走吧,”格罗夫说。“马上。” 奎-冈坚定的眼神望着内利娅。“我会保护他的。” 她点点头,但没有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绝地们感觉到黑暗原力的波动。一个警告。他靠近了。 “抓紧我,泰利,”奎-冈和蔼地说。“我们的速度会很快。” 他们起飞了,控制着速度,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然后奎-冈敏捷地下降到一条较低的空中车道,这样从楼上就看不到他们。泰利的父母消失在视野中。 他感觉到男孩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外衣。他还感觉到衣服被孩子的眼泪打湿了。 5 他们乘共和国飞艇干净利落地逃离了这个星球。西兰越退越远,成为广阔地面上的一个黄点。然后,西鲁斯变成了云雾围绕的一个橙黄球体。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已经在群星中急速上升了。 阿迪驾驶飞艇。奎-冈设定了返回科洛桑的航线。欧比-万坐在那儿,看着西丽和泰利。 西丽没有说话。她在船舱中走来走去,始终在泰利周围。她把一张小保温毯裹在他膝盖上。过了一会,她给了他一点食物和饮料。泰利没有碰它们。他用毯子裹住自己小小的身体,盯着地板。 终于,西丽过来坐在他旁边。她靠上前,柔声对他说着话。欧比-万听不到她说什么,但从她的动作,他能看出她尽可能温柔。渐渐地,他看到泰利的颈部肌肉放松了,他的手指不再死死攥住毯子。 西丽从她的多用腰带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欧比-万认得那是西丽从不离身的一块暖水晶,深蓝色的,中央有一颗星星。她递给泰利,他把它握在手心,水晶给他的手带来的暖意让他微笑起来。 西丽盘起腿坐在泰利旁边,不是太近,也不太远。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西丽吗?不大像。欧比-万没见过她这么细致温柔。西丽从来不是细致的。她有什么说什么,而且对心眼太多的人很不耐烦。她不喜欢多情善感,讨厌拖拉,她从来不等别人,也不要别人等她。她喜欢独来独往。 他认识的西丽是这样的。但他不知道另一面。他没想到她那么懂得怎么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 突然奎-冈靠到导航控制台前。“无法辨识的一艘飞船在快速追近。” “我马上加速。”阿迪推动控制杆。 “他在加速了,”奎-冈说。 “你认为是我们的赏金猎人?” “毫无疑问。根据飞船的样式看来,他有可能赶上我们。这是一架SoroSuub轻型载货飞船。” 阿迪的嘴唇抿紧了。“没有人能赶上我。” 奎-冈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放下反射盾。”共和国飞艇很灵活,但它是用来装载外交官员,作为高层会议基地的。阿迪飞行技术一流,可是一艘全副武装的SoroSuub她也抵抗不了多久。 从她肩膀的姿态,他看出她何时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在附近给大家找个安全的空港,以防万一。” 奎-冈开始搜索导航计算机上的星图。“我们离第七象限(Quadrant Seven)很近,”他说。 “我知道,”阿迪说。“但星球在哪儿?” “星球的名字就叫做‘第七象限’,”奎-冈解释道。“它不属于共和国——没有参议员,对外来人不是特别友善,但也不禁止他们进入。”奎-冈把坐标输入导航计算机。 阿迪把飞船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欧比-万和西丽站起来,走进驾驶舱。 泰利跟在后面。他靠近导航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身体。“他会抓住我们的,”他说。 奎-冈和阿迪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孩子说的没错。 激光炮在飞艇周围轰鸣,摇晃着它。泰利扶住控制台。 阿迪让飞船继续飞行。她无法随心所欲地驾驶,但她还是能做到猛地转弯避过有一次攻击。它在太空中爆炸了,没有造成损害。 “这就是他的办事方法,”泰利说。“他利用任何东西。从不停顿。他有爆破枪,手榴弹,导弹……什么都有。我打败了他,这让他气的发疯,因为我才是个小孩。这一次他饶不了我。” 奎-冈看着泰利。他用孩子气的口吻叙述这场战斗,但他说的没错。奎-冈也感觉到了,通过他与生命原力(Living Force)的联系。这个赏金猎人是豁出去了。这是一次报复。 “我们该怎么办?”阿迪问道。尽管飞艇外炮声隆隆,她的声音还是绝对镇定。但奎-冈知道形势一定糟糕透顶,因为阿迪从来不求助于他该怎么办。 突然,一阵剧烈的冲击晃动了飞艇。 “水平稳定仪失效了,”阿迪说。“影响到水压驱动。” “我们必须抛掉逃生艇,”奎-冈说。“他没准会以为我们乘坐它逃走了。” “但他怎么会上这个当呢?”泰利问。 “因为下一步我们会撞毁这艘飞艇,”奎-冈说。 6 “也许你最好对我解释一下这回事,”阿迪冷冷地说。“说到底,我才是驾驶员。” “这艘飞艇有双重动力货舱,”奎-冈说。“这是为了它上一次任务而改装的。所以如果我们被击中那里,损失会很小。我们可以让它看起来很严重。骗他以为飞艇快完蛋了。然后我们弹出逃生艇。他知道这类飞船上的逃生艇能应付长途飞行。”奎-冈抬起眼来看着阿迪。“你能做到吗?” 她会明白他的要求。阿迪有时候很自以为是。她瞧不起其他人出的主意。但他们合作太多了,必要的时候完全能够达成一致。 “能。” 奎-冈转过身。“欧比-万,西丽,泰利,把你们能找到的所有柔软的东西都拿到驾驶舱来。漂浮设备,折叠式躺椅,被褥,枕头,靠垫。快去。” 欧比-万,西丽和泰利冲出驾驶舱。共和国飞艇是作为外交船舰建造的。可供取用的船舱很多。几分钟内,驾驶舱内就放满了柔软的寝具。奎-冈指挥他们三人小心翼翼地将寝具堆在墙壁和坚硬的表层周围。 “我们准备让导弹炸一下,”他告诉其他人。“抱紧自己。” 阿迪操纵飞艇,让导弹击中货舱。这需要精准的时机预判,加上很大程度的猜测。她得让赏金猎人以为他赶上了他们,而且打中了致命一击。 飞艇在太空中尖啸,像陀螺一样打转。原力充满了驾驶舱,阿迪集中心神,汗珠布满她的前额。他们看到激光炮弹爆炸的闪光,供他们做好准备的时间还不到半秒钟。 爆炸晃动飞艇,震荡将他们像床单一样抛过船舱。他们被靠垫和床垫上反弹起来。奎-冈的手腕撞到控制台的边缘,他觉得力不从心。他召唤原力来帮助他找到稳定和平衡。阿迪爬到驾驶座前。 “我可没想到能干得这么漂亮,”她嘀咕着,抓住控制杆。 “放点烟雾,”奎-冈说。 阿迪让飞船死命打起转来。她抛弃了逃生艇。现在他们距离一个星球很近了,旋转着冲向它的地面。 奎-冈的眼睛盯着雷达。“他没有去跟踪逃生艇。现在还没有。” 阿迪担忧地看着他。“他在等我们起火坠毁。” 奎-冈点头。“那么我们就坠毁。” 阿迪抓紧控制杆。西丽用带子把泰利固定在地面,在他周围绑上垫子。她和欧比-万尽可能地掩护好自己。 飞艇已经在尖声呼啸了,冒出浓烟。但阿迪仍然大局在握。她模仿即将坠毁的飞船,圈子越打越小,直到奎-冈再也受不了强烈的眩晕,闭上了眼睛。他睁开了一次,看到星球的地表飞速逼近。然后他立即再度合上双眼。 “是时候了!”阿迪喊道。 他后来也没弄明白她是怎么办到的。整个过程的灵巧和精准让人叹服。在最后一刻,她稍稍把飞船提起了那么一点,让飞船恰恰在降落时撞到地面,而没有撞毁在星球上。但从上空看来,这就是一次坠毁。她提前释放了燃料,制造了一个大火球。浓烟掩盖了他们的逃生。 奎-冈拿出光剑,在墙壁上划开一个大洞。欧比-万上来帮忙,然后是西丽和阿迪。泰利站后了一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奎-冈抱起泰利,跟着其他人从洞里跳了出去。他们躲在几块大石头后面,飞艇爆炸了。 “现在怎么办?”西丽问。 “让我们从最基本的做起,”奎-冈说。“我觉得我们先得找到新的交通工具。” 泰利脸上仍然满是惊呆的表情。“你们绝地连一分钟的恢复时间都不需要吗?” “他跟着逃生艇去了,不过我们还是应该谨慎小心,”阿迪说。“我觉得泰利应该和西丽、欧比-万一起躲起来。我们不想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大家都知道卷入其中的不止一个赏金猎人。” “有道理,”奎-冈说。 他们走向市镇。道路尘土飞扬,荒无人迹,弯弯曲曲地绕进一道怪石嶙峋的峡谷。走到半路,阿迪突然停下脚步。她俯下身来,用手掌按住地面。 “这儿附近有水源,”她说。“跟我来。” 她在乱石中择路而行。其他人尾随。泰利有时会被拉下,西丽带他赶上来。阿迪带着他们爬上一条满是石块的山脊,然后再向下走。空气新鲜了一些。在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有一道小小的,汩汩的泉水。 “需要时可以利用的水源,”她说。她向周围扫了一眼。“旁边有山洞。我能感觉到它们。” 她走到岩石间的一条缝隙旁。奎-冈是绝对不会注意到它的。他会把它当成一道阴影。阿迪消失在里面,他们只能看到她在向他们招手。 这是个山洞,窄小而温暖。尽管沙地冰凉潮湿,但深入洞中却是干燥的。 “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阿迪说。“从外面看不到。容易逃离,也很靠近市镇。”她把救生包放了下来。“我们一找到交通工具,就会尽快回来找你们。你们在这会很舒服的。” 西丽怀疑地四周打量着山洞。“你是这么说啦。” 奎-冈忍不住朝西丽笑了笑。“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他保证。 奎-冈和阿迪离开山洞,继续走向名叫第五驻区(Settlement 5)的城市。这个城市没有郊区。它是从道路交汇处拔地而起的。没有绿地、文化娱乐中心,只有商业区和住家,全部座落在网格状的街巷中。 这座城市与其说是个成熟的大都市,不如说更像一个发展过度的乡村。奎-冈和阿迪穿街过巷,拉起了风帽,尽量融入人群之中。这并不困难。他们比一般的第七象限居民高,但这不成问题。所有的第七象限居民都穿着朴实的暗色长袍,和绝地装扮相似。绝大多数人的风帽是拉起来遮住面目的。奎-冈觉得自己就是人群中的普通一员,他很快意识到原因。 “他们全都在努力融入人群,”他低声对阿迪说。“就算他们认出我们是外星球来客,也不会表露出来。” 通常,在内核区域和中环区域的星球上的大城市里,购买或租借飞梭摩托的地方到处都是,而且在城市的飞船降落场附近总是聚集着商人,买卖能用作太空飞行的飞船。但这个星球上却很奇特地缺乏这类商人。阿迪和奎-冈花了些时候才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以外的一条窄巷中找到了一个卖飞梭摩托的人。 门外的一块激光板谨慎地暗示着主人经营的是特殊行当。“别指望有能飞远程的飞船,”奎-冈说。“不过他肯定能告诉我们哪儿能买到一艘飞船。” 他们走进门。第七象限的原住居民近似人类,耳朵小而尖,触须短且生毛,看起来很像硬硬的短发,然而对空气中的任何波动都有灵敏的反应。商人转过身,触须颤动。 他没有问他们想要什么,也没有问他能帮上什么忙。他只是站在那儿,等他们开口说话。 “我们需要一艘太空飞船,”奎-冈说。 “我这儿不卖这个,”商人说。 “我们想,你能告诉我们在第五驻区哪儿能买到一艘。” “买不到。这里对太空飞船没有需求。象限居民不喜欢离开自己的星球。” “但是,”奎-冈耐心地说,“总有办法离开这个星球吧。” “噢,当然有的。” 阿迪保持镇定的口吻。“也许你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办法。” “等载货飞船来。它每个月来一次。” 奎-冈的心沉了下去。“每个月一次?” 商人似乎觉得自己没必要详细解释。 “你能告诉我们它下次什么时候来吗?”阿迪问。 商人查了查他的电子记事本上的日历。“啊,得等到集市日了。” “集市日是……” “五个标准天之后。” 奎-冈拿出他的通讯器。“你能告诉我们在第七象限上,哪儿能找到一艘太空飞船吗?我们可以联系他们,然后——” “啊,那得去二十三驻区。只有在那儿你们能讨价买飞船。不过用通讯器你是联系不到他们的。第七象限上有封闭网络。通讯器都是持牌的。普通居民不允许携带它们,只有要员才可以。你们的通讯器在这里用不上。” “可是为什么禁用通讯器呢?”阿迪问道。 “它们靠不住。通讯器缩短了距离。距离一缩短,麻烦就大了。在第七象限上,我们想减慢一切的速度。这倒提醒了我,你们需要得到许可才能向星球外部发送全息网络图像。它会被监控存档的。” “谁能查看档案?”阿迪问。 “谁都可以。这样人们就会明白不能发送非公开的信息。” 阿迪和奎-冈灰心地望着对方。这意味着如果他们向圣殿发送信息,每个人都能看到它。赏金猎人也就可以追踪他们了。 “我们能买一架飞梭摩托去二十三驻区吗?”奎-冈问。 “当然。不过你们需要申请许可。所有外星球来客都要。” “要多久才能得到许可?” “很难说。可能需要一星期。” 阿迪已经开始习惯这个商人的说话方式了。“或者……?” “可能需要一个月。很难说。” “简直荒唐,”阿迪咕哝着,“这样来治理一个星球。” “五百七十三年来,我们没有爆发过一场战争,”商人说。“地层没有毒素,空气不含化学物质。每个人都相处融洽。这听起来不算太荒唐吧,不是吗?” 阿迪只能叹气。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会等载货飞船来。第七象限是个不错的观光点。当然我们没有多少酒店和咖啡馆。而且我们也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寻欢作乐。可干的事儿不多。不过还是值得一游。” “瞧,我们没有时间等,”奎-冈说。“你没有法子帮我们吗?” “没。”商人的脸上还是保持温和的礼貌。礼数周全可以,提供帮助没门。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走出了商店。 “看来我们只有等载货飞船了,”阿迪说。 “我们只用装个样子。我们可以给圣殿发个加密信息……” “可是为什么要冒险呢?”阿迪接口说道。“万一赏金猎人搜索这个星球,他头一个要调查的地方就是那里。一个加密的信息也够显眼了。” “我们可以地毯式搜查这个地区,看看有没有人拥有一艘飞船,然后想法买到它,”奎-冈说。 阿迪点点头。“看来第七象限的居民不爱出行,不过我们可以碰碰运气。” “只有五天而已,”奎-冈说。“刺杀会在一周之内发生。这些都可能行得通,只要没有别的乱子。” 他感到一阵黑暗面的波动,正在此时阿迪拽了他一把,没让他踏进惨淡的阳光下。那个赏金猎人正从街上走过,淡色的眼睛朝阴影中闪闪地窥视着。 “刚说乱子,乱子就来了,”阿迪说。 7 “我们跟着他,”阿迪小声说。“最好查出他的落脚点——也许能打探到一点什么。” 奎-冈点点头。他们融入街上的人群中。很少有生物能察觉到他在被绝地跟踪。如果有人扭头看,他们能使用原力牵引物体挡住他们。他们能够在被跟踪的人发现他们的形迹之前避开。只用一小会,绝地就能摸清他们的追踪目标的行动方式,进而做出预判,轻易地防止被发现。 这个赏金猎人很高明。他非常小心。但他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阿迪和奎-冈轻松地跟踪着他,看他走到第五驻区的另一头,然后越过山丘和岩石。 这个地区比他们留下欧比-万和西丽的地方还要崎岖。他们跟着他穿过一条条小而深的峡谷。巨石提供了充足的藏身之所。最后,他溜进一道狭小的开口,消失在里面。奎-冈和阿迪小心翼翼地挪前。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他们向开口里面看去。 它通向一条仅可称作地面上的一道裂缝的峡谷,他们认得赏金猎人的那架轻型载货飞船。它的旁边是稍大一点的另外一艘飞船。两艘飞船几乎占满了峡谷的宽度。 赏金猎人消失在稍大的飞船里面。舷梯放下了,奎-冈和阿迪缓缓摸向那里。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们决定观察事态的发展。这个险是值得冒的。 他们爬上舷梯,摸进飞船。他们听到驾驶舱内传出争吵声。 很好,奎-冈想。如果一堆人在争吵,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警惕性下降。 身形高大动作优雅的阿迪在他前面走进大厅,她的靴子踏在光滑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她朝他招了招手。她找到了一个齐眉高的通风口。就在驾驶舱旁边的一个储存室里。奎-冈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隔壁房中的情形。 他的心沉了下去。驾驶舱内有五个赏金猎人,包括追杀他们的那一个。其中有一个他认识——分解者戈姆(Gorm the Dissolver)。他是个极其强悍的家伙,全副盔甲,让其他人相形逊色。他是由阿卡尼亚叛军(Arkanian Renegades)制造出来的半生物半机器人。他有生命的那一半是由六个不同的外星人拼凑起来。他的机械部件则把他武装成了一个近乎无坚不摧的杀人机器。戈姆的追踪技巧是超一流的,他那冷血无情的攻击更是在整个银河系的飞船基地里偷偷地众口相传。 所有这些赏金猎人聚集到一起,执行一项暗杀任务?奎-冈再次揣测对象会是谁。 “我们只有一个星期,”其中一个赏金猎人说。这是个类人的女性,身形瘦小结实,穿着皮衣皮裤。她金色的头发结成许多小辫,披在肩头。如果不留心她腰部的全副武装,她护腕上五花八门的武器,和她膝盖的铠甲,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从她铠甲的样式,奎-冈猜测她是个曼达洛人(Mandalorian),或者至少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这支军队著名的武器装备。“你不应该炸掉逃生艇的,马格斯(Magus),”她继续说。“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你干掉了那个小孩没有。” 在西鲁斯追杀他们的那个赏金猎人缓缓转身,冷酷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不用那样盯着我,马格斯,”她说。“你知道我是对的。我们需要证明那个孩子被干掉了。如果他还活着,会危及整个任务。要我参加这个行动没有问题,不过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也有份。那些参议院委员会对政治暗杀很敏感的。” “距离我们下手只有一个星期了,”另一个赏金猎人说。他个子很高,皮肤发绿,头顶长着一只角。“要是有警察等着逮捕我的话,我可不愿意去暗杀一个星际领袖。何况我们的目标有二十个,也就是说会有二十倍的警察。” 奎-冈和阿迪交换了一个眼色。二十个星际领袖? “我告诉过你了,他们的保安不会像正常时候那样严密,”马格斯说。 “我们还是搞不清楚这小孩知道多少,以及他都通报了哪些人,”女性赏金猎人说。 “你保证过他们不会有所提防,而我们则会出其不意地抢到先机,”第三个赏金猎人对马格斯说。他穿着一件油乎乎的披风,裤子上沾满了灰土。钢丝般的头发一缕缕地竖在头顶,像一根根的尖角。脏兮兮的脸上,腮帮子随着呼吸一开一合。他看起来像一条巨大肮脏的鱼。一个名字浮现在奎-冈的脑海。鹰鸷(Raptor)。这应该就是他早有耳闻的那个赏金猎人,愿意接任何活计,不管多么危险和残忍。“所以我们才同意的。哦——当然还因为报酬。但是如果风声走漏到保安那里,我立马回内核区域,去接另外的活儿。我们的老板怎么说?” 马格斯慢慢站起来。就算其他人的异议让他不安,他也掩饰得很好。“老板把细节交给我负责。你们也应该这么做。” “我们是这么做的,”长角的那个家伙说。“结果现在我们不知道小孩死了没有。不知道他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在向参议院汇报的路上了。” “这可是你头一次发表意见,机师(Pilot),”马格斯说,他的语气已经充满火药味了。 “是吗?是因为你好像根本没听吧,”女人尖刻地说。 “卢纳萨(Lunasa)说的没错,”鹰鸷说。“除了你自己的意见,谁的话你都听不进。” 马格斯将一把振动刀甩到桌子上。“牢骚发够了!”他怒吼道。除了戈姆,其他赏金猎人全都无动于衷。“我说了我会解决那个小孩。首先我们得完成商定的准备工作。要做的事多着呢,我们反倒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等大家同意,马格斯就走开了。奎-冈和阿迪马上顺着走廊往回跑,好躲开他。他走下舷梯,走向他自己的飞船。 “谁让他当头儿的,我想知道,”卢纳萨嘀咕着。 “是他召集我们的,”机师说。“不过老板也和我谈过。我随时可以去找他。”话里带着点吹嘘。 “噢,你待遇真特殊啊,”鹰鸷说。 “我在盯着马格斯的一举一动,”机师恼火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闭嘴。”戈姆头一次开了口。“我们走。” 他们磨蹭了一会儿,无疑是因为大家都不想显得听别人指挥,但赏金猎人们还是开始准备离开了。机师走向控制台。卢纳萨摆弄导航计算机。奎-冈怀疑是鹰鸷的那个人耸耸肩膀,穿过走廊,应该是回他自己的船舱。奎-冈和阿迪躲在一间储藏室里。 “二十个领袖?这比我们预计的庞大得多,”阿迪说。“我们得找出他们的目标是谁。” “以及原因,”奎-冈补充道。“如果找到原因,我们就能查出是谁雇佣了他们。”他脑子转得很快。“我们应该留在飞船上。” “可是泰利——” “欧比-万和西丽能够保护他。他们躲藏得很隐蔽。我们会回来找他们的。五天内无法离开这个星球,马格斯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走了。他肯定会回来,但是那时我们应该也回来了。” 阿迪皱起眉头。“留下他们三个我不放心。” “查清整个计划比陪着他们更能帮到泰利,”奎-冈说。“我也不想离开他们。但我觉得欧比-万和西丽能应付。” 阿迪缓缓点头。“好吧。” “离开第七象限的大气层之后我们可以给他们发个信息,”奎-冈说。“收到的信息是不会被记录的。离开是有点冒险,但……” “……这个险我们不得不冒,”阿迪说。 他们感到引擎的推动力。飞船升上空中。 “嗨!”他们听到卢纳萨喊道。“马格斯留下了!” “他从来不告诉我们他想干什么,”机师说。 “我猜他还是决定去找那个孩子,”卢纳萨说。 阿迪和奎-冈对望了一眼。飞船已经攀升到大气层顶部。想下去已经太迟了。 8 “他们现在该回来了。” 西丽把声音放得很低,但泰利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坐在山洞的入口处,手臂环抱膝头。偶尔他会低下头来盯着地面。 “我知道。”欧比-万本想争辩几句,但奎-冈和阿迪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他自己也有不好的预感。 “我应该去找他们。” “他们叫我们留在这儿。” 西丽不耐烦地摇摇头。“欧比-万,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你对我说我应该做什么了。” “好吧,总得有人提醒你,”欧比-万微笑着说。 但西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他们可能碰上麻烦了。” “他们也可能在为一艘飞船讨价还价。也可能在联络圣殿。还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可能在做各种事情。我们不需要为此操心。我们需要操心的是泰利。他们让我们俩保护他。所以我们留在这儿。” 西丽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她严肃地盯着远方。 泰利突然站起来,回到他们旁边。“我有个提议,”他说。 欧比-万想笑。泰利身上有点什么十分打动人。这个瘦弱的男孩好像随时准备对付全世界一样。有时候,他眼中迷惑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很像孩子。但是也有些时候,他说话象极了大人。欧比-万不清楚泰利的自信有多少源于勇敢,多少源于浮夸。他只知道自己很欣赏他。 “说来听听,”西丽说。 “我希望你们放我走,”泰利说。 “放你走?”欧比-万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泰利点头。“我想过了。我叔叔是凯克西斯(Qexis)星球上的一个辅星工程师。那个星球保安严密,只有一个太空船降落场。它位于边疆领域。不大有人知道它,除了科技人员。那是个纯粹作为研究基地的星球。他想把我藏多久都可以。你们可以把我的去向告诉我父母,他们会去找我。我自己能去到那里。” “你自己能去到那里?”欧比-万是不想提高音调的,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 泰利望着西丽。“他老是重复别人说的话吗?” 西丽点点头。“是的。” “泰利,我们不可能放你走,”欧比-万说。“那太荒唐了。你怎么会以为能独自去到边疆领域?你才是个孩子!” “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孩子,”泰利说。“我能做到,我知道。只不过是个从A点到B点的问题而已。赏金猎人以为我已经死了。” “这你可说不准。我们骗了其中一个。而且不知道骗过他没有。所以我们还在躲躲藏藏。” “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泰利说。“瞧,你们和我一样清楚,如果我对参议员作证,我就死定了。” “不是那样,”欧比-万震惊地说。“他们会保护你的。” “你信任参议院?”泰利哈哈笑起来。“你还管我叫孩子?” 欧比-万摇头。他不想和泰利争执。他无可奈何地朝西丽看了一眼,让他吃惊的是,西丽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泰利。 “你知道这是真的,”泰利说,转向西丽。“我一旦作证之后,他们就不再管我的死活了。当然,他们会给我新的身份文件。可是他们不会保护我和爸爸妈妈,不会真心那么做。可如果我不作证,也许赏金猎人们会放过我。” “泰利,他们不会放过你,”欧比-万柔声说。“我不想这么说。但你永远会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等他们完成了暗杀任务之后就不是了,”泰利反驳道。“那时他们就不在乎了。或者,就算在乎,也不会追杀我太久。我不值得。我可以消失掉。”他又转向西丽。“OK,我们定个协议。你们可以送我到凯克西斯。然后把我留在那儿。装作我逃跑了。你们可以救我的命。你们可以救我爸爸妈妈。你们可以的。” “泰利,很抱歉,”欧比-万说。 “西丽?”泰利恳求地看着她。 西丽从干涩的嘴唇间吐出几个字。“我也很抱歉。” 泰利扭头奔向山洞前端,又像个孩子了。欧比-万看着西丽。 “我还指望你帮帮腔呢,”他说。 “要是他说对了呢?”西丽问。 “要是他说对了?” 西丽转转眼睛。“你又来了。” “我又……西丽,你一定是开玩笑。你不会真认为我们可以放泰利走吧。” “不,当然不。但我们可以带他去凯克西斯。那会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而且参议院不会保护他的。不会像他们应当做的那样帮他。他们只想得到他们要的东西。一旦他作了证,他们就不会管他了。他没有说错,欧比-万。” “有些时候我真不明白你。” “我知道。” “我们不能不服从参议院。我们不能不服从绝地议会。” “我们可以。只不过不选择那么做而已。生活中有很多选择,欧比-万,比你能想象的多得多。” 西丽的话很刺人。好像她在为他感到遗憾。 “我是不是该把这个告诉奎-冈和阿迪呢?”欧比-万讨厌自己的腔调。自命不凡,虚张声势。 西丽冰冷的眼光转向他,那种不可思议的海蓝色,深不可测,稍不留神就会陷得万劫不复。“随你。别担心。我会把泰利送到参议院手中的。我会尽我的职责。我一向如此。” 然后她似乎变得离他很远很远,尽管实际上她没有动,依然站在他身边。 通讯器传来的信息充满了噪音。 “……跟踪赏金猎人……留在原地,等我们回来……”奎-冈的声音很镇定,但传输断断续续。“一个赏金猎人正在第七象限上。马格斯。躲起来。如果我们不回来……” “奎-冈?” “载货飞船……降落坪……五天以后,中午。没有其他可用的交通工具——”传输中断了。 “你都听明白了吗?”西丽问道。 “躲起来五天时间。如果他们不回来,就乘坐载货飞船离开星球。一个赏金猎人还在找泰利。” “马格斯。”西丽朝泰利睡觉的地方看了看。“那么他知道泰利还活着了。” “或者仅仅是猜测。” 她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没有他们的师父,去凯克西斯是很方便的。他们可以带泰利远离这一切。 但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这样。而他们会履行他们的职责。 9 西丽话很少。他们之间气氛很僵,这让欧比-万十分困惑。在长期友情中,他们争吵过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他觉得这么紧张? 以前他没有意识到,她牢固的友情对他意味着什么。她也许会笑话他,惹恼他,但他一向知道她是尊重他的。 现在他没有那么确定了。 日子过得很慢。随着时间分秒逝去,山洞好像越变越小了。欧比-万发现每过一刻,自己都变得更加沉默。只要西丽经过身边,他就会紧张。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像个教条主义者,沉闷、愚蠢的学徒,不敢冒任何风险。当西丽不在周围时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两人间的气氛更僵了,他不明白原因。欧比-万迫不及待想离开山洞。 他们做着绝地被迫待在一个地方时所做的事情。他们用练习来保持身体的灵活。他们冥想。他们不去想将来,而是专注于此时此刻。 当一个人去泉眼旁边取水时,另一个人站岗。他们谁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每隔一小时,他们都盼望奎-冈和阿迪会联络他们。两人都觉得有责任让气氛轻松一点。谁也不想让泰利担心。 至于泰利,他嚼着蛋白质丸,断断续续地睡觉。他吃得少了。欧比-万开始担心他。他和西丽轮班睡觉,这样总有一个人醒着。他不是没有想过泰利偷偷开溜的可能性。他也看到西丽望着他的眼睛变得越发深邃。 “我们只要坚持住,”他对她说。 她在用木棍在山洞的泥地上写写画画。“得有一个人出去勘查一下,”她说。“我们不知道去第五驻区的路是怎样的,有多长。” “我们的电子记事本里有坐标和地图。” “地图和实地不同。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是的,他的确说过。这是奎-冈的说法。研究地图,但不要依赖它。地图和实地不同。除非双脚踏于其上,否则不要信任一片土地。 “这是对的。不过驻区不远,道路标识很清楚。我觉得出去勘查的风险更大。如果师父们认为有必要这么做,他们会告诉我们的。他们走过这条路。” 西丽抬起头。“绝地的命令不是那么刻板的。Padawan应该有他们自己的判断。这也是绝地规则之一。” “那是当情况出现变化时,”欧比-万说。“我们的处境没有变。”他讨厌这样。他讨厌对西丽宣读绝地规则,好像他是师父而她是学徒一样。他也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一套。然而是她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欧比-万看到泰利把他的蛋白质丸推到一边。“我想吃真正的食物。” “我们只用多等两天了,”欧比-万告诉他。“载货飞船上会有食物。在那以前你必须补充营养。你必须强壮一点,泰利。前面的路还长,现在减弱自己的战斗力很不理智。” 他看着泰利拈起一颗蛋白质丸,吞了下去。欧比-万点点头。 “这样就对了。” 月亮升起来,他们钻进保温毯里。欧比-万听到泰利的呼吸放缓,变得深沉。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一点响动。西丽爬到他旁边。她摊开手掌,里面满满一握蛋白质丸。“我在一块岩石后面找到的。” 欧比-万皱起眉头。“一定是泰利的。我不懂。他为什么不吃?” 西丽把药丸扔到山洞深处。“因为它们的味道像是表面裹着沙子的岩石,这就是原因。我们吃惯了这个。他吃不惯。他还是个孩子,欧比-万。” “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非常清楚自己碰上的麻烦有多大,”欧比-万说。“我们过两天就走。他干吗要饿死自己?” “因为他很害怕,他想爸爸妈妈,而且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西丽不耐烦地说。“因为人们的行为不总是有理可循的。这就是现世的原力。它是无从预计的。” “我讨厌无从预计,”欧比-万说。 西丽笑了。“我知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你在问我吗?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西丽打趣说。 “是的,我在问你。” “我不知道。让我想想。我来站第一班岗。” 西丽爬到山洞入口处,在洞壁的拐弯处安顿下来。他看着她贴在墙壁上,仿佛它是最舒适的一个靠垫。那一夜的月亮很大,他能看到她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出来,双眼如同水晶一样清明,头发闪着微光。她看起来既高度警觉,又非常舒适。 几天来的头一次,欧比-万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时,西丽不见了。 10 还有至少一个小时才到破晓。山洞里很冷。欧比-万用保温毯裹住肩膀,坐在山洞入口。就算他想去找西丽,他也不会离开泰利。 西丽出现时天色已经转成紫色。她悄无声息地跑向山洞,虽然地面崎岖,但她步履稳定。看到欧比-万之后她放慢了脚步。他看到她稍稍抬起了肩膀,仿佛是在振作自己好对付他的质问。 她在他面前蹲下,从外衣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我帮泰利找来了食物,”她说。“一块穆加松饼(muja muffin),一些面包,一点水果。” “可是钱都在我身上,”欧比-万说。 “我拿东西换的,”西丽说。“我的暖水晶。我把它卖给了一个大清早开店的人。” 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她为一个陌生男孩放弃了自己最贵重的物品。这是个很感性的行为。换在过去,欧比-万会觉得这不像她。但现在他更了解她了。 “说呀,”她说。“骂我吧。” 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一向欣赏西丽的敢作敢当。他从来不清楚她和生命原力的联系有多么紧密。她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现在,他看出这份高傲是她保持的一种距离,尽管这样,她还是在观察。在感觉。 “他会喜欢的,”欧比-万说。“是个好主意。你可以去睡了。我来站岗。” “我睡不着,”西丽赌气地说。“坐一会儿可以吧?” 欧比-万移开了一点。西丽坐在他旁边。 “很冷,”她说。“不过今天天气会很好。” 他把毯子披在她肩头,让它把两个人都裹在里面。他感觉到她的腿紧贴着他,呼吸就在他耳畔。一阵温暖流遍全身。他看到阳光开始洒在外面的岩石上。 “又是一天,”她说。“我希望奎-冈和阿迪能及时回来。” “就算他们回不来,我们也会没事的,”欧比-万说。“只要在一起,我们可以克服任何困难。” “我知道。”他感到这低语贴着自己的皮肤。他们并肩坐着,看着天色亮起来。 奎-冈和阿迪没有回来,也没有再发来信息。欧比-万和西丽开始整理他们的求生包。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赏金猎人还在第七象限,他会监视我们有没有上飞船的,”西丽说。“我们得偷偷溜上去。” “奎-冈总是说,如果想溜进什么地方,最好是跟着食物走,”欧比-万说。“他们把食物和货物分开装运,而且保安经常很松懈。我们先试试那儿。” “听起来可行,”西丽说。“准备好了,泰利?” 泰利背起他的背包。欧比-万又一次惊讶地看到这孩子可以显得多么坚毅。他感激地接受了西丽的礼物,还要求分给他们。欧比-万和西丽都拿了一小块水果,但却坚持让他吃掉大部分新鲜食物。那以后,他开心多了。不是食物,欧比-万想,而是这份关心让他高兴起来,给了他希望。西丽太对了。他应该从她那里学的可不止格斗姿势。还有爱心,和给予。 “准备好了,”泰利说。 西丽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这是最要紧的一点,泰利。你一定要按我们说的做。你的安全全靠它了。” 他点点头。“我会的。” 欧比-万看得出他是真心的。西丽赢得了他的信任。 他们出发了。因为是集市日,路上全是去第五驻区的人。很走运。人群很好地掩护了他们。 集市就在降落坪周围,这又是个运气。广场上满是货摊和商人,舷梯和电梯通向几层以上的降落坪。西丽,欧比-万和泰利混在穿着俭朴袍子戴着风帽的人群中。西丽和欧比-万不停地四处观察,但他们没有看到那个赏金猎人。原力也没有给他们任何警示。 载货飞船已经停靠,可以上货了。一条乘客舷梯已经放下。上去找个座位不难,但欧比-万想最好还是等到最后一刻。 他们看到金属桶被拉到后舷梯那里,桶顶上露出新鲜水果和蔬菜。欧比-万看了几分钟,他们一边在人群中转悠,假装看货摊上摆放的陶器。工人们抬着金属桶,在舷梯上来来回回地搬运。他们一般会在飞船里面逗留一分钟左右。这么长时间足够欧比-万、西丽和泰利挑一个桶搬上船了。如果时机把握精准,他们可能成功。 欧比-万轻轻推了推西丽。“瞧。他们在装新鲜食物。如果我们也抬一个桶,就可以混上船了。没人看守。” 西丽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在这里。” “哪里?” “我感觉到他了。”西丽的目光掠过人群。“那里。” 欧比-万朝西丽的目光停留的地方望去。马格斯就在广场那头。他站的位置很好,正好在一片阴影中,在一桶蔬菜后面。蔬菜是几乎人人都买的东西。要不是西丽感觉到他的存在,想找到他是很困难的。 “没关系,”欧比-万说。“他在搜索人群。我们要抓紧时机。” 西丽轻轻吞了口唾液。她低着头。“他站在我买食物的那个商人旁边。他知道我们在这里,欧比-万!” 欧比-万又看了一眼。他发现站在马格斯旁边的商人也在盯着人群。马格斯很聪明。商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乘客舷梯,而他自己冷酷的目光则到处游移。现在欧比-万看到赏金猎人不但在监视上客的舷梯,也在监视上食物的舷梯。要装船的桶只剩下不到一打。就快没有时间了。 “我们怎么办?”泰利问道。 欧比-万知道没有办法了。他们不可能逃过马格斯的眼睛溜上飞船。不管他们多灵敏也好。然而留在这个星球上也不是好主意。马格斯迟早会找到他们。只会早,不会迟。 泰利眼中的惊慌让欧比-万生气。他们必须保护他。他们必须带他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在这儿,也就是说他的飞船没人看管,”欧比-万说。 西丽的蓝眼睛亮了起来。“你想偷他的船?” “载货飞船五分钟后就要起飞了。我们得先找到它。” “应该在附近,”西丽猜测道。 “快来。” 他们穿过人群,虽然有方向,但还是小心地跟随着人群的流向。欧比-万分析了各种可能性。马格斯应该会把飞船停在附近。通常在降落场附近都有星际飞船的停泊地。他在这儿没有注意到,不过应该会有一个。 “那里,”西丽轻声说。 转过一个街角,穿过一条小巷,有一块标识清晰的空地。上面只停着一架飞船,他们知道那就是马格斯的轻型太空船。他们急忙奔向铁门。 时间紧急。欧比-万用光剑在门上划开一个洞,他们钻了过去。 他在飞船外绕了一圈。西丽也一样。 “应该会有一个外置控制面板打开舷梯,”他说。 “在这里。”泰利的声音从飞船下面传来。“有时这些SoroSuub会经过改装。我能对付这里的控制机关……” “泰利,让我来,”欧比-万焦急地说。 舷梯滑下。“没必要。”泰利钻出来,一跃而起,拍掉手上的尘土,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搞定了。” 他们跑上舷梯。欧比-万坐上驾驶座。 “等等。”泰利钻到控制台下。“我们确认一下没有加密装置。我能破解密码。” “真的?”西丽问。 “小菜一碟。”泰利从多用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解码器。“标准保安设备……密码已破解……远程追踪系统已切断……OK,我们走吧。” 欧比-万开动引擎。他把引擎速度放得很低,直到远离城市。然后他加速升上大气顶层。 他朝西丽笑了笑。他们成功了。 “设定飞往科洛桑的航线。” “航线已设定。” 过了几分钟。西丽专心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们还是有可能被跟踪。 “正在设定超光速推进,”欧比-万说。他拉动控制杆。太空在眼前急速铺展开来,星星密雨般涌向他们。他们自由了。 泰利满意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我敢打赌,现在那个家伙真的开始恨透我了,”他说。 11 奎-冈想,偷听的麻烦在于它需要被偷听的人相处融洽,乐意和其他人交流信息。他和阿迪指望能多听到一点赏金猎人的行动计划,可是架一吵完,飞船一起飞,他们就各自回到飞船的不同角落,不再交谈。他们会在走廊上碰到彼此,会到厨房里拿吃的,还会在封闭的船舱中不期而遇,可是奎-冈和阿迪能听到的仅仅是偶尔的几句咒骂或抱怨,“把你臭烘烘的身体挪开,别挡我的路。” 他们在船上已经三天了,什么都没打探到。他们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赏金猎人们的暗杀目标是什么人。他们从一个地方躲到另一个地方,从储藏室到无人的船舱,又回到储藏室,最后在狭小的逃生艇里安顿下来,觉得这儿还算安全。 夜幕降临,震天的鼾声穿透逃生艇小舱厚厚的门传了进来。机师在大厅另一头睡觉。 “我们得想点办法,”阿迪说。“可能很快就要降落了。而且这么下去我该闷疯了。” “冥想没有用?” 阿迪朝他挑起眉毛。“真幽默,奎-冈。你忘了我是个没有幽默感的绝地。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点行得通的东西。” 奎-冈笑起来。“不如再出去转转,看能发现点什么?” 阿迪严肃地打量着他。“听起来不错。” “我有个主意,”奎-冈继续说。“机师说他和老板有联系。而且他在监视马格斯。也许他有些什么不该留着的东西。” 他们倾听着传过走廊的如雷鼾声。 “听起来他是个睡觉很沉的人,”阿迪说。“我们走吧。” 他们摸进机师的船舱。他动了动,但没有醒过来,而是哼了一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一条长长的手臂耷拉在一边,指关节碰到地板。 阿迪碰了碰奎-冈。机师挪了挪枕头。现在他的脑袋一半落在枕头外面了,他们看到枕下有一个小小的电子记事本。 阿迪慢慢靠上前。她的手伸向枕头。 机师哼唧了一下。阿迪凝住不动。 慢慢地,一点一点,她把手伸到枕下,抓住电子记事本的边缘。仿佛她的时间多得用不完一样,她极其缓慢地把它取了出来。 机师又往毯子底下缩了一点。 阿迪和奎-冈凑到电子记事本上。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文档。全部是加密的。他们打开最近使用过的那个文档。它是机师和某人的通讯记录,他的名字也是加密的。不过机师加了一条附注,没有加密。 20个目标。M-T-G第一日已定。 机师动了动。这次他醒了。他们看到他抬起手臂,开始在枕头底下拍打,眼睛还是闭着,想确定电子记事本还在。 阿迪无声地走过地板。她凑近他,距离他的脸颊只有几个厘米,把电子记事本放回原处。她皱起鼻子,朝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该离开了。 “你想去哪儿?”他的眼睛猛然睁开,迷惑不解地弹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阿迪敏捷地挣脱了他的手,一脚踢中他的胸膛,他“嗷”的一声倒在躺椅上。 她和奎-冈冲出舱门,取出光剑。他们一边跑,警铃一边响了起来。在躺椅旁边一定有个报警按钮。 他们听到身后传来轰轰的脚步声。卢纳萨睡觉时衣着一定挺整齐。她还穿着外衣和靴子,但却光着腿,头发散乱,一撮撮地竖在头上。一发小火箭飞向他们,随后在空中射出飞弹。奎-冈劈开火箭,阿迪挡开了飞弹。 从走廊的另一头,分解者戈姆奔向他们,双手握着爆破枪连续开火。阿迪和奎-冈不停转圈。机师从他的船舱里跑了出来,加入战斗。 “怎么办?”阿迪一边转身挡格子弹,一边问奎-冈。走廊烟雾弥漫。 “似乎是时候逃跑了,”奎-冈说。“用逃生艇吧?” “喀喇”一声传入他们耳中。不是好兆头。毁灭机器人突然出现在走廊里,把身体伸展到最大的致命长度。 “逃生艇听起来不错,”阿迪答道。 奎-冈和阿迪谨慎地向前移动。 奎-冈向左,想让戈姆挡在他和毁灭机器人之间。但那两个机器人的归位装置很灵敏,会跟随他移动。戈姆保持稳定的步伐,沉重地走上前,不停射击。 奎-冈知道他必须赶紧了断。被毁灭机器人和赏金猎人夹击,很有可能会受伤或被捕。 他冲上前,砍断了一个毁灭机器人的腿,差点被爆破枪打中。毁灭机器人失去重心,开始旋转。爆破枪的子弹被四下里反弹回去,几乎击中卢纳萨。她尖叫一声卧倒在地,仍然不停地朝绝地们射击。鹰鸷差点成了妨碍,他不得不跳过卢纳萨,落在戈姆和绝地中间。 所有这些都是在几秒钟内发生的。 奎-冈和阿迪跃过逃生艇的门。他们仓促地跳了进去。赏金猎人在外面大力拍门。 “空气锁!”阿迪喊道。 奎-冈敲了它一下。他迅速启动了起飞预备程序。门被爆破枪子弹打得砰砰响。 “别用手榴弹,白痴!”卢纳萨怒吼。“你会损坏——” 他们没搞清楚那个白痴到底是谁,手榴弹就爆炸了。与此同时,逃生艇弹射进入太空之中,在手榴弹的爆破冲击下猛烈摇动。他们听到榴散弹噼里啪啦打在逃生艇外壳上,但是没有对系统造成任何损坏。 奎-冈接过手动控制杆,把速度提到最高。 “死里逃生,”阿迪说。 他们算是逃出来了。可是往哪儿去呢? 12 飞船升入超空间之后,欧比-万和西丽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几天里的第一次。泰利蜷在驾驶舱里的一个靠垫上睡着了。他太累了。 “至少这个赏金猎人的厨房里储备丰富,”西丽低声说。“泰利醒来之后,可以好好吃一顿。” “我们也应该休息一下,”欧比-万说。 西丽走过来坐在他身旁。她紧紧抱住自己,双手紧张地交握住手肘,这么着过了几分钟。 “欧比-万?我该谢谢你。” “谢什么?”欧比-万问道。 “可能是我把我们的行踪泄漏给马格斯的,因为卖掉那块水晶。他本来可能不确定我们是不是活着。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在第五驻区附近。” “这个谁也说不准。” “我能感觉到。还有,我不该那么做的。不过,谢谢你没有这么说我。” “我很钦佩你做的事情,”欧比-万说。“泰利需要知道你会照顾他。他开始失去希望了,而我没有看出来。你看出来了。马格斯去第五驻区监视载货飞船是很自然的事情。就算他没有找到那个商人,他也会去那里。” 西丽的眼神温暖起来,带着一丝笑意。“你撒谎的技术真烂,欧比-万·克诺比。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啊。” “噢,那么你是喜欢我的,”欧比-万轻快地说。“我以为你对我的好印象已经完蛋了呢。” 她靠到他身上,轻轻推着他,过了一会才分开。“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西丽的笑容那么轻松,似乎连她的脸都变柔和了。他仿佛瞥见了另一个西丽,不是那个时时刻刻鼓足了马力,永远想要超越别人,固执的,刻板的西丽。在那个西丽身体里面藏着另外一个西丽,那个人,他一点都不了解。 欧比-万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就放在垫子上面她的手旁边。他熟悉她手指的轮廓,皮肤的纹理,像熟悉他自己的手一样。他花了好大气力才抑制住想要握住她的手的冲动。 欧比-万飞快地站起身来。他扭过头,掩饰自己飞红的脸颊。 西丽在长椅上躺下。她抓过一条毯子,盖住自己。她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她没有睡。他这样急促地站起来,是不是伤了她的感情? 欧比-万以前和西丽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为这样的事情担心过。为什么现在这么敏感起来?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在意?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同时,他又喜欢它。在彻底的迷惑中,欧比-万走过去盯着导航计算机,可他什么都没看到。他努力地不再去看他的朋友。 一天之后,他们靠近了返还坐标系。快到科洛桑了。 “天黑之前,我们就已经坐在圣殿里了,”欧比-万满意地说。能带着泰利平安返回让他高兴。他还很高兴这次任务快要结束了。 西丽坐在导航计算机前。“科洛桑太空外,返还坐标已设定。” 欧比-万开始拨动开关。他皱起眉头。 “一切正常吗?” “其中一个安全系统检测的读数很奇怪。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欧比-万开始做手动安全扫描。他从头检查着读数。突然,他感到血涌上头部。 泰利从后面凑了上来。西丽在椅子上转过身。“怎么了?” 欧比-万喉咙发紧。“是一个反盗窃装置。马格斯果然给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飞船设定了返还时自毁的程序。”他转向西丽和泰利。“我们离开超空间时就会爆炸。” 13 欧比-万看着西丽。“我们还有多少燃料?” 西丽迟疑了一下。她瞥了泰利一眼。 “说吧,”泰利说。“我也应该知道。” “两小时。燃料刚刚够飞回科洛桑。” “取消返还,”欧比-万说。“我们必须拆掉这个装置。” “让我看看,”泰利急切地说。欧比-万打手势让他过来,指着数据屏上面的图表。“有两个地方可以拆掉它——从开关入手,或者从源头入手。唯一的问题是……” “如果出一点差错,就会毁掉这艘飞船,”泰利点头说道。 西丽凑近数据屏。当她扭过头说话时,她的脸距离欧比-万的脸非常近。她立即避开了。“这方面不是我的强项,”她说。“我可不像你那样了解引擎,欧比-万。” 欧比-万也一点都不了解它们,不过他决定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像所有绝地一样,就算飞船上的计算机坏了,他可以分析问题。他懂得怎么绕过系统修理一个副引擎。不过这不是他的专长。 “我可以试着联络懂行的人,”他说。“只要我们能联系上圣殿,就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 但超空间中没有通讯设施。 “我们可以发个遇难信号给圣殿,”西丽说。“至少我们应该这么做,让他们知道我们碰上麻烦了。” 哪怕他们没法帮助我们也好。欧比-万很明白西丽的言外之意。 她靠上前,发出了遇难信号。 泰利在浏览屏幕上的图表。“让我研究一会这个。” 泰利靠近了一些,以便集中精神。他们看着他研究图表和读数。然后他转过身。“呃,你们能不能不要挤在我旁边?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欧比-万走到另一个数据屏旁边。他和西丽查看着泰利正在研究的那些信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欧比-万对她坦白。“就算再把这些信息看上一千遍,我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会想到点什么的,”西丽说。“要不就是我,或者泰利,总有人会想到点办法。” “我们有两个小时。”欧比-万说。 * * *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然而突然之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欧比-万努力不要去看工具架上的时钟,但他脑中却在一秒一秒地计算着时间。泰利把头埋在手里。 “我们可以尝试一个办法,”泰利终于开口了。“在最后一个循环中打断返还进程,然后重新启动它。不过这一次切换到辅助动力。” “换句话说,你想引发爆炸,然后取消它,指望它不能及时重启,”欧比-万说。 “但是我们不知道它多快可以重新启动,”西丽指出。“我们可能把自己炸飞的。” “这就是风险,”泰利承认。 欧比-万和西丽对望了一眼。 “至少泰利的计划给了我们一线生机,”欧比-万说。 泰利双手紧握成拳头。“我应该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我应该能拆掉它!” 欧比-万把手放在他肩头。“泰利,没有关系。它是个很精巧的玩意。非常精致。我们当中没有人能拆掉它。” “让我们等到最后一刻,确定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然后我们就实行这个计划,”西丽提议。“同意吗?” “同意,”欧比-万说。 泰利点点头,他的脸色苍白。 这次赌博的赌注很可能是他们的生命,对此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 * *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泰利坐在驾驶舱的角落里。他打开了全息地图,浏览着各个空间象限,一个接一个,盯着那些指示着星球和卫星的轻微脉冲。 西丽离开了驾驶舱。她盯着数据屏看了很久。她爬到引擎室里面去过。她仔细研究了操作手册。但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欧比-万知道她和他一样无助。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去找她。她蜷缩在货舱里面,躺在地板上,裹着一张毯子。她一言不发地揭开了毯子,让欧比-万钻到她身边。很冷。他想起他们在山洞里共度的清晨,看着太阳升起的那段时光。 “我想我们撞进绝路了,”西丽说。“不该是这样的。” “尤达会说绝地不是从不失败的。我们只不过对失败有所准备。” “有准备的,我们是,”西丽小声模仿着尤达的语气。“从不失败,我们不是。” 他们轻声笑起来。 “那一刻到来时,我们是在一起的,”欧比-万说。 他伸出手。西丽把她的手放了进去。在她的触摸下,有些什么在他们之间涌动起来,是一道活跃的暖流。 他终于知道了触摸她是什么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几天来一直在渴望这一刻。也许是几年以来。她的手指握在他手上,坚强而又温柔,就像他所了解的她一样。他能感到她手掌上因为光剑训练而磨出的茧,但她手指上的皮肤是柔软的。柔软和坚硬。他知道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他体内有些什么破茧而出。无以名之的情感充满了他的身体。他不敢去定义它。然而突然之间,它变得比他生命中的一切都要真实。比他们处身其中的危险更真实。比绝地更真实。 “西丽……” 她的声音接近耳语。“我也感觉到了。” 她转过脸面对着他。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她似哭似笑。“多奇怪啊。难道还有更奇特的事情吗?” “不,”欧比-万说。“它一直在那儿。我只是从来不想去面对它。从我第一次和你说话开始,那时你为了我离开绝地的事情非常生气,”欧比-万说。“你在吃一个水果。你不停地嚼着,盯着我看,好像我无关紧要一样。” 西丽笑起来。“我记得。我是去接你的。我想惹你生气。” “你让我气得发疯。这个一向是你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而你永远是那么正确。那么公正。你也让我恼火。很多次。” “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好朋友。” “而现在,”欧比-万说,他几乎不敢呼吸,“我们是什么?” “在一艘即将爆炸的飞船上,”西丽说。“所以我猜你应该问的是,我们本来会成为什么?” 她握紧了他的手。她凑上前,嘴唇贴近他的脸颊。她没有吻他,只是停在那儿。那一瞬间欧比-万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种把他和她绑在一起的纽带,不管是什么。西丽。他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他希望永远也不要离开这片冰冷的地板。他想抚摸她缎子一样的头发,呼吸她皮肤上散发的芬芳。 “不管发生什么,”她在他脸颊边低语,她的嘴唇温热柔软,超乎他的想象,“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14 奎-冈把逃生艇开到最近的降落地,这个空港卫星的名字很贴切,叫做“避难所”。赏金猎人们追踪了一小会,但他们不是很用心,显然他们并不把绝地们看成很大的威胁。他们有重要得多的地方要去。赏金猎人最为关心的永远是完成任务,拿到报酬。 奎-冈和阿迪坐在一个邋里邋遢的名叫“降落灯”的小酒吧里的一张小桌前。他们尝试联系圣殿,但降落场上空的大气层顶部发生的一场流星风暴暂时切断了所有的全息网络通讯,并造成所有飞船迫降。他们想法子得到了一艘飞船,是一艘星际快艇,飞行员很乐意为绝地们效劳。飞船已经装满了燃料,随时可以起飞。唯一的麻烦是,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一切顺利,欧比-万和西丽应该已经搭上载货飞船,和泰利一起在回科洛桑的路上了。他们的Padawan甚至可能在等待他们这边的联络。 “那么,我们在那艘船上没有打探到什么,”阿迪说。“值得吗?” “我们至少得到了一丁点儿消息,”奎-冈说。“从这里入手,我们有可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M-T-G,”阿迪说。“一个会议。” “一点不错。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这二十个暗杀目标都会出席。” “二十个星际领袖出席一个会议,”阿迪沉思着。“每个早晨在参议院都有这样的会议。我们怎么能确定是哪一个?” “我不认为会议在参议院召开,”奎-冈说。“记得鹰鸷的话吗?他说如果取消任务,他会回内核区域。如果会议在科洛桑召开,就说不通了。”奎-冈扫了一眼头顶的显示屏。“干扰清除了。我们可以联络圣殿了。” 他摸出他的通讯器。“让我们听听乔卡丝塔·努(Jocasta Nu)的意见。”奎-冈迅速联系上她。几秒之后,传来她清脆的问候声。 “奎-冈,你总算联络圣殿了。”乔卡丝塔·努的语气总是让奎-冈觉得自己是个顽劣的学生。“你知不知道你的Padawan从太空深处发来了一个遇难信号?” “不知道。”奎-冈和阿迪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从哪里?” “分析遇难信号不是我的工作,”努夫人恼火地说。“但是,据我所知,信号是从超空间发回来的。我们查不到它来自什么飞船。那艘飞船没有注册。” “他们不在载货飞船上,”奎-冈担心地对阿迪说。 “现在,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要联络我。” “阿迪·加利亚和我在追踪一队赏金猎人,他们的头儿叫马格斯。他们准备在一个会议上暗杀二十个星际领袖。” “二十个!胆子真大。” “他们是五个非常厉害的杀手。你有马格斯的背景资料吗?” “马格斯……我知道这个名字。稍等。”奎-冈等着,知道努夫人在搜索她庞大的信息库。所有绝地都能查阅档案,但努夫人有本事理清毫无关联的线索,而且对名字有惊人的记忆力。一旦她听过一个名字,就决不会忘记。“是的,马格斯过去曾经为集团联盟工作过。没有违法记录。但是我们怀疑他是个秘密杀手。如果你能确认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把他列入银河追捕名单。” 集团联盟!难怪。这个机构由神秘的帕塞尔·阿金特(Passel Argente)担任联盟总裁,已经从一个促进良好的商业联系的组织演变为一个使用诡计和恐吓来扩张势力的联盟。但他们会大胆到支持一个暗杀计划的地步吗? “我很快就应该能够确认此事。现在你能查一下五天之内所有的星际会议吗?” “奎-冈·金大师,”乔卡丝塔·努用最强硬的语调说,“你知道银河系中每一天会召开多少个星际会议吗?上百个,至少。而且,仅仅在科洛桑……” “你可以排除科洛桑。以及内核区域的所有星球。我们从那些与集团联盟有关的会议着手。还有……我猜测它会在一个保安非常严密的地方召开。那里安全到所有领袖都不需要通常的保安措施的地步。” “好吧,那么。这还算有点帮助。”奎-冈可以想象到努夫人抿起嘴唇皱起眉头的样子。“让我们从谈判数据库开始……对。嗯。不,不会是……可能……不。不,不,也许?让我试试……等等……这是可能的。是的,是的,我想这绝对非常可能。它不是一个正式会议——没有记录,但我们能从角角落落查到一点消息。二十个星际领袖,各个星系中最大星球的首脑。他们对集团联盟都有各种各样的抱怨,正在酝酿一个波及二十个星系的禁令,终止与集团联盟的所有商业往来。他们在试图对帕塞尔·阿金特施压,我想。” “他不会愿意的,”奎-冈说。 “不,当然不会。他是个恶棍。恶棍不会饶过这种行为的。它会对联盟的势力造成大范围的严重影响。何况它还会提醒其他试图抵抗阿金特的铁腕政策的星系,它们也可以自行采取措施。你知道,参议院无力控制这些组织——比如贸易联盟,还有科技协会——最近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是的,我明白,”奎-冈打断话头。他没有时间听努夫人总结参议院内部的官僚问题,不管她的见解多么高明。“这个会议在哪里召开?” “在朗代二星(Rondai-Two)的会议中心。乌尔塔中心(Ulta Center)——极其豪华,非常安全。你需要一个绝地小分队吗,奎-冈?我很乐意把消息转达给尤达,尽管这本来不是我该插手的事。” “我会和阿迪谈谈,再和你们联系。谢谢你,努夫人。” 奎-冈结束了通话,转向阿迪。“帕塞尔·阿金特。他是个参议员,但他也是库里瓦人(Koorivar),还是集团联盟的总裁,他对共和国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他是整件事的幕后操纵者。他不止是个恶棍,而且非常狡猾。他知道从一开始就必须消灭一切抵抗的可能性。必须一击致命,吓退那些胆敢太岁头上动土的人。这是他的行事方式。” “你还不能确定,”阿迪说。 “我能感觉到。” “感觉不能作为凭证,而且本身就是不理性的,”阿迪说。 奎-冈转向她。“你感觉不到吗?” 稍稍停顿了一下,阿迪矜持地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 当奎-冈通话时,阿迪已经用电子记事本找到了朗代二星。她把屏幕给奎-冈看。 “我们很幸运。两天路程。我们还赶得及。”阿迪担忧地朝他看了一眼。“可是我们的Padawan怎么办?” 奎-冈望向广阔的夜空,浓密的星云。他能感到体内的空虚,那种在欧比-万碰上麻烦而他又无法援手时的无力感。有那么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念及倘若同时失去了塔尔和欧比-万,生命将会是什么模样,这巨大的缺失仿佛淹没了无限的未来。 “我们做不了什么。他们必须自己照看自己。” 15 泰利突然闯进货舱。“我想起点东西。” 欧比-万和西丽跳了起来。“修好返还系统的办法?”欧比-万问。 “不,不。我还没想出办法。不过我刚刚在查看各个星系,然后我看到这个星球,朗代二星。你刚才不是觉得想起了什么吗?我也有同感。我想我听到赏金猎人说到一个‘集合地’,实际上他说的是‘朗代二星。’” “你确定吗?”西丽问。 “确定。他说的是‘在集合地上(on rendezvous)’,这听起来很怪,因为没有人会说‘在集合地上’。他说的是一颗星球。” “那么这就是任务地点了,”欧比-万说。“但我们到不了那里。”他走向驾驶舱。“有一件事可以做。我们可以把消息留在黑匣子里。只要这艘飞船有一部分能免于炸毁,黑匣子就会保存下来。圣殿就能收到这个消息。”他迅速打开匣子,把信息存入记事本。“我们得把这个放在逃生艇里。” 西丽和泰利严肃地看着他。他们可能无法幸存,但他们希望这信息能传送出去。 “现在我只需要留下线索说明匣子内有信息,”欧比-万说。“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发现它的人会把它交给圣殿或参议院。如果它落到海盗手里,消息很可能就会永远失落了……而科洛桑外围永远有太空海盗出没……” 欧比-万的话语在他自己耳中回响。“这就是我们的办法,”他说。 “什么?”泰利问道。 “我们无法在超空间中重设程序,但我们可以发送另外一个遇难讯号。这次发一个常规讯号,发给返还区域内的所有飞船。让这个讯号公开。这样只要是跟踪我们的人就能救我们。” “有谁在跟踪我们呢?” “没有,”欧比-万说。“现在还没有。但是太空海盗等的就是遇难讯号。他们喜欢袭击即将遇难的飞船。” “我不明白,”泰利说。 欧比-万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飞船在返还时会爆炸。但如果我们是被强行拉出超空间的呢?” “一个静止区域,”西丽喘了口气。“如果我们进入这样的区域,就能被拉进实空间。但还是有风险,”她指出。“飞船几乎没有能源了。如果遭到袭击,我们连应变能力都没有。” “至少有一线生机,”欧比-万说。“我宁可碰上太空海盗,也不愿意被炸飞。” 西丽一笑。“好吧,既然你这样说。” 泰利咽了口唾液。“如果他们抓到我……” “我们不会让它发生的。我们会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欧比-万说。他想了一会儿。泰利看起来既害怕又怀疑。但欧比-万知道有一个办法能给他勇气。他要把他当作平等的伙伴来看待。 “你有投票权,泰利,”他说。“如果我们当中任何一人说不,我们就不这么做。还是跟从你最初的计划。” 泰利咬着嘴唇。“不,你的计划成功机会更大。就这么做吧,”他急速说。一边说,一边站直了身子。他的脸颊重新有了血色。“我准备好了。” 欧比-万发出了遇难讯号,让它一直开着。现在局面不在他们控制之中了。欧比-万努力不去注意能量的消耗。他努力不去想将会发生什么。西丽走过来站在椅子旁边。他站起来,在她身旁。他们紧握住对方的手。 泰利走到挡风窗前,仿佛它能看到即将来临的命运。 “欧比-万,不管发生什么,”西丽低声说,“我希望你知道——” 他凝视她的眼睛。“我已经知道了。” 飞船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他们不知道是能源耗尽的前兆,还是他们开始进入静止区域了。 “是静止区域,”西丽一确定情况,立即说。“它在吸取我们的能量。” 飞船轰鸣着,颤抖着。进入实太空时,星星好像都在旋转,碰撞。飞船剧烈地晃动着,似乎撞上了一堵墙壁。但它没有爆炸。 海盗船在虎视眈眈。 激光炮发射了。欧比-万跳到控制台前。“我无法操纵。我们失去火力了。” “他们要上船了,”西丽说。“用逃生艇?” “他们会把我们炸到太空外头去的,”欧比-万说。 他站起来,抽出光剑。西丽也抽出她的剑。“站在我们身后,泰利,”欧比-万说。“站着别动。不要抵抗。” 他们感到飞行器降落到上货台的震动,听到沉重的皮靴声。很多,很多双皮靴。他们听到机器人行进的“咔咔”声。欧比-万瞥了西丽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不用看,都知道敌方人数众多。 他们冲了出去。唯一的武器就是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了。他们冲出舱门,闯入人群——一排一排的全副武装的太空海盗。是一群污秽不堪的家伙,各个族类,高矮胖瘦。他们的共同点只有武装和贪婪。他们的脸上涂着鲜艳的颜色,腰带上挂着四处掠夺回来的战利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群凶悍丑陋的家伙。 走廊上烟雾弥漫,小型火箭炮在墙壁上炸出窟窿,然后落在地板上。金属板像薄纸一样飞卷。 欧比-万猜想他们是在发出警告,因为海盗们都没有动。 一个又矮又壮的家伙走上前。他浓密的黑发长及腰间。 “瞧我们碰上谁了?绝地?哈!多走运啊!你们知道外面有个赏金猎人等着吗?” 但他没有看西丽和欧比-万。他在看着泰利。 西丽一跃上前。她像一束脉冲光一样充满能量。海盗开火了,爆破枪和来复枪,火箭弹和飞弹。她闪转腾挪,不断攻击。火光在她的外袍上飞舞,但无法延缓她的脚步。欧比-万感到汗水打湿了脊背,他进攻再进攻,打倒机器人,躲开海盗的火力,并且一直,一直,挡在海盗军团和泰利中间。 他不累,还没有累,可他能感到局面的绝望。但是,他答应了泰利不会投降,他也不愿投降。 然后,突然间,在火箭炮和爆破枪的轰鸣声中,他听到一声尖叫。 “不!抓我吧!”泰利冲向炮火。神奇地,他没有受伤。他在浓烟中一边咳嗽一边喊道,“抓我,你们这些懦夫!” “泰利,不!”西丽喊道。 “我不能让你们为我而死!”泰利朝他们大叫,一个海盗一把抓起他扔了回去。海盗们吼叫着,把他像个玩具一样抛上抛下,向后越抛越远,一直扔到战线最后方。最后一个海盗抱起泰利就跑,其他人则继续与西丽和欧比-万对峙。 海盗一边撤退一边保持着猛烈的火力。西丽和欧比-万无法接近泰利。海盗们跳上飞船,带着泰利升入太空,剩下欧比-万和西丽,还有一艘冒着浓烟,即将坠毁的飞船。 16 “我们需要一个降落地,而且要快,”西丽说。汗水濡湿了她的头发。她用悍然的眼神望着无边银河,仿佛在质问它竟敢藐视她。仿佛太空本身就有义务让飞船免于坠毁。 能源消耗得飞快,不久就会波及所有系统。那时他们就无法选择航线,或者引导飞船降落了。他们能看到烟雾从左舷那边冒出来。袭击他们的飞船精心选择过攻击点,毫无疑问。逃生艇已经是一团废铁了。左舷的另外一处损坏毁掉了所有武器,而且飞船向那一侧倾斜,随时都会旋转失控。 “一颗卫星上有个加油站,”欧比-万喊道。“那儿有个很大的空港,很多降落坪。离这儿十分钟路程。飞船还能坚持十分钟吗?” 西丽咬紧牙关。“这艘飞船会听我吩咐的。” 欧比-万坐在驾驶座上,尽管实际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西丽对付飞船操纵台。想让飞船保持航线,需要细微的调整,以及全神贯注于读数系统。 “阿迪是故意坠毁的,”西丽说。“但这次不同,欧比-万。在降落时我可能无法控制事态发展。” 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他们可能会死于这次降落。 “我知道,”他说。“我信任你。” 她向他投去匆匆的一瞥,充满了勇气,让他不禁赞叹她的坚强。 “接近空港了,”欧比-万说。 空港在一团红色星云边缘。星云颜色很深,好像在跳动。欧比-万什么也看不清楚,在他眼里那是太空中盛放的一朵花。他们需要飞进这美丽花朵的中心。 “来吧,”西丽低声说。 然后他们飞速接近空港,快得不可思议。 “我慢不下来,”西丽说,声音很恐慌。 以这个速度,飞船绝对会在接触地面的刹那撞个粉碎。欧比-万不再觉得自己冲向的是一朵花了。让诗意见鬼去吧,他只看到水泥和金属,无比坚硬,足够把飞船像玩具一样碾成粉末。 “切断能源!”他对西丽大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是它会失控的——” “水压系统里剩下的足够坚持几秒钟了。反正到那时能源也会耗尽的。” 她伸出手切断了能源。飞船不再倾侧,但它现在开始自由下落了,他们只来得及看到地面上人们四下逃窜求生。欧比-万看到一个高个子在逃离之余还不忘朝他们愤怒地挥舞拳头。 “着陆了!”西丽尖叫,手动控制飞船偏离空港里的其他飞艇和一艘大型飞船。水压系统里的能源刚刚够让飞船冲向降落坪上的一块空地,并且把船体稍微上拉,使它不至于头冲下栽到地面上。 他只来得及瞟了一眼,然后飞船就已经着陆了,剧烈震动着开始滑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冒出滚滚浓烟。欧比-万感到自己的上下颚猛地撞在一起。他的身体被抛到空中。下落时他紧紧抓住控制台边缘,但他的腿飞了起来,然后身体被向下甩去,控制台脱离了他的把握。他撞到天花板,然后是地板。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四肢可以同时向四面八方运动。剧痛袭来。他能感到飞船的底部在水泥地面上滑行。他嗅到了烟火的味道。 西丽。西丽。她的名字像鼓点一样在他体内敲击。透过浓烟和他虚软的四肢,他寻觅着她。 绝地可以让时间减速。难道这意味着他和她的死亡会像永恒那么长? 他透过浓烟看到一抹她头发的颜色。她倒在地上。 不! 他拼命跑向她,飞船一边滑动,一边燃烧。 “西丽!” 他摸到了她颈部的脉搏。它在他手指下跳动。 他突然有了动力。她还活着,他还活着。他会救出他们俩。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了光剑,一条手臂环抱住她,把她拖过驾驶舱的地面。飞船还是失控地在地上滑行,飞起的沙砾撞击着船身。金属地板已经很热了。很快就会开始融化,开始消失。他用意志支撑着身体。他寻求原力的帮助。这需要用尽他所有的气力。 他半是爬行半是滑行地在地上挪动身体。西丽开始醒来。她一张开眼睛,就立即把他推开了。在自己尚有余力的时候她是绝不让别人帮的。而且她会用意志让身体服从。 他看到她在伸手取光剑时痛得皱眉,但她还是到了他身边,一起向飞船的舱壁爬过去。飞船依然失控,但坠毁过程可能只有三到四秒。 他还有时间。飞船能坚持。欧比-万激活了光剑,开始切割舱壁。西丽在旁协助,汗水在她脸上涔涔流下。热得无法忍受了。 他们一边咳嗽,一边把光剑切入灼热的金属,它立即向后翻卷起来。欧比-万瞥到一眼急速掠后的天空,然后他把西丽推出去,踮起脚尖保持平衡。她向他伸出手,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把他拉了上去。 他们在滑动的飞船一侧平衡了片刻,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他们估计了一下速度,知道这一跳会很困难。他们召唤原力的帮助,然后向下跃去。 原力帮助了他们。他们尽可能跳得又高又远,这样就可以减缓下落速度。然而落地的冲力还是透过膝盖波及全身,他们在地面打了几个滚,尽量让自己远离飞船。 就在他们眼前,飞船爆炸了。 他们背向火光,捂住脑袋。烧融的金属像雨点一样落下。欧比-万感到有一片划破了他的肩头。 他们拥抱在一起,几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一个手臂几乎及地的大高个子跑过来。欧比-万认得他就是那个朝他们挥舞拳头的人。“你们以为自己在干什么?”那个人吼道。 西丽和欧比-万盯着他。 “求生?”西丽回答。 她吃吃笑起来。欧比-万从来没有听她这样笑过。他感到一阵轻松。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他开始大笑。他们笑啊笑啊,拥抱着对方,躺倒在水泥地面上。 “得有人赔偿这个损失,”空港管理员说,可他们却只是笑得更加响亮了。 欧比-万在停机坪等待西丽。他们分开各自梳洗。他把坠毁的飞船的注册号和马格斯的名字交给了空港管理员。欧比-万毫不怀疑他会想法追踪他,追索损失赔偿。 西丽走向他,头发湿湿地贴在耳后。“现在怎么办?”她一边走近,一边问道。 “我找到一个飞行员愿意带我们去朗代二星,”欧比-万说。“她说在这样的坠毁中生还的人配得上任何帮助。那是一架轻型飞船。我们几分钟后就出发。应该中午可以到达。” 西丽点点头。“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我们一定要找到泰利。” 西丽的目光暗淡下来。“如果他还活着。那些海盗会把他交给赏金猎人换取奖金的。” “我觉得他还活着。我们自己都差点没命。” “我知道。” “现在既然我们……” 有那么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周围,工人们在停机坪来来往往。但在西丽和欧比-万看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他们凝视着对方,想起在飞船上表露的心迹。他们揣度着它。它会不会紧紧是特定环境的产物,因为太过接近死亡? 不。它是真实的。它还在他们之间。 “我们怎么办?”西丽问道。“我们的感情……它是禁忌。” “可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欧比-万说。“我们差点死掉。这随时可能发生,随便哪个任务。我理解。我接受。但我无法接受不能在一起的日子。” 西丽咽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欧比-万?我们是绝地。我们不能在一起。绝地不应该有感情上的牵绊。” “为什么?”欧比-万喊道。“用不着那样的。规则可以改变。议会可以更改规则,他们可以为我们想个办法。我们可以继续当绝地,同时……” “……深爱对方,”西丽轻声接口说道。“让我们说出来好了。不要回避彼此心照的事情。”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和我都知道他们不会为我们俩改变规则。绝地秩序不是那样办事的。规则的由来可以追溯几千年。” “可是改变它的理由更充分,”欧比-万说。“我们可以等几年,等到我们都是大师了。然后我们就可以组成搭档,可以一起执行任务!” 西丽的眼睛放光。“我们会是很棒的搭档。”随即她的目光就暗淡了。“他们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绝地。我知道上一次你付出了多大代价。” “我不想离开绝地。我也知道你离不开。” “它是我的一切,”西丽说。“是我的一部分。它是我的家。”她的声音很温柔。“可你也是。” “我们只用保守这个秘密。”这些字句冲口而出时欧比-万都能感到自己的心在下沉。对奎-冈保守秘密?他做得到吗? 他也有不告诉我的秘密。 但他是师父。他有这个权利。欧比-万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这只是出于他对阻拦在自己和欲望之间的障碍的厌恶。责备奎-冈是不公平的。 他能轻易消除厌恶。消除不了的是对奎-冈隐瞒心事带来的不适感。 “那会很难。” 西丽的眼中阴云密布。“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不我们就下定决心就此放手。” 放手?她的手指松开他的衣袖时,欧比-万感到无法忍受。几小时内,他已经意识到西丽对他好像呼吸一样重要。她是他的一部分。她是他的心灵,他的肺,是支撑他站立的支柱。 他迟疑了一下。“我不能就此放手。我不能让你离开。” 西丽的眼中满是泪水,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 “那么,我们就保守这个秘密?让我们抓住一切机会见面。” 欧比-万觉得轻飘飘的。那么安慰他们还活着。那么感激西丽就站在他身边。那么高兴她爱着他。但当他望向未来,他看到了欺骗。他该走这条路吗? “我们首先应该找到泰利,”西丽说。“完成这次任务。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泰利是首要的,”欧比-万赞成。 一切都不利于他们,但很奇特,他觉得充满了希望。他们会找到办法的。 17 飞行员把阿迪和奎-冈送到朗代二星的主空港,对他们说绝地是“一个了不起的组织”。他随时都乐意帮助他们。 黎明将至。天空还是黑沉沉的,但已经开始发灰。奎-冈和阿迪抓紧时间赶到会议中心。两天的路程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好计划。乌尔塔中心是一个偏僻的会议场所,专门建来召开高层公司和外交会议的。 中心占据了达尔市(the city of Dal)的一大片地方。奎-冈和阿迪在途中已经做足了功课。中心素来以保安极度严密,适合召开最秘密的会议而著称。他们在天台上有自己专用的降落坪,客人可以秘密降落。除非是中心的客人,没有人能够进入。房间需要提前几个月预订,不是一路的客人完全见不到对方,因为每个会议在大楼中都有独立的侧翼。每个客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的保安检查。奎-冈和阿迪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去。 “有什么主意?”阿迪问。“我们必须进去,不然估算不出进攻计划。我们不想声张我们是绝地。最好不要让赏金猎人发现我们追踪到这里来了。” 奎-冈向四周扫了一眼。“那间咖啡馆刚刚开门。这么晴朗的早晨,在外面喝点东西一定不错。” 阿迪有点着恼了。“我们有重要得多的事等着办。”她打量了一会周围的环境。“哦,我明白了。我们可以从那里进行监视。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奎-冈说。“而且我也渴了。” 阿迪没有笑,仅仅扬了扬眉毛,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他们叫了一壶塔林茶(Tarine tea),坐在外面的一张小桌旁。空气中的寒意开始退去,太阳出来了。朗代人开始离家去上班。经过的人有些行色匆匆,有些则在享受着这个早晨。有几个停在咖啡馆前。看来这是个挺受欢迎的早餐地点。奎-冈对此颇为满意。咖啡馆里的其他人能够更好地掩护他们。朗代二星是个游客极多的大都市。没有人会对他们瞧上第二眼。 这里的一切都是温和的——天气不会很冷;地势十分平缓;城市繁忙,但节奏算不得飞快。会议中心的所有设计都是为了隐藏它的高度保安,让它可以和周围让人愉快的环境融成一体。 一道防护墙围绕着会议中心。入口把守着两个保安警卫。有泉水从墙顶静静流下,连绵地哗哗流进一个长形的池子,它环绕着曲折的围墙,像是一条护城河。水下亮着彩灯,不断变幻着柔和的蓝色和紫色光线。池子前面密生着开花的灌木,花的颜色也是深紫到海蓝。 墙后的会议中心设计成雷达状,从中心大堂向四面八方伸展出各个侧翼,像手臂一样。它表面是合成钢材,呈现浅蓝色。奎-冈想,在阳光下会融进蓝天里的。这座建筑物千方百计让自己越不显眼越好。 飞行器和空中的士来来往往。节奏开始加快了。不过,这些是清早工作的工人,他们在天没亮就开始工作了。 “墙上有保安闸,”阿迪低声说。“大门上有运动感应器。客人要经过虹膜扫描。在这里发动袭击不那么容易。” “所以才会是这里,”奎-冈说。“他们觉得在这里很安全。不然阿金特怎么会雇佣五个赏金猎人?他知道这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那么,”阿迪说,“他们怎么完成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呢?” “每个赏金猎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技能,”奎-冈说。“戈姆有野兽一样的力量。卢纳萨擅长模仿。鹰鸷是个高效杀手。机师在策划逃跑方法上很有一手。” “马格斯呢?” “他是谋略家。计划是他制定的。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枝节拼合起来,就能在攻击发生前猜到大概。” “也就是说,”阿迪说,“我们也得是谋略家。”她突然锐利地盯了他一眼。“你在等着什么。是什么?” 奎-冈啜了一口茶。“在这样的酒店里,他们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不使用机器人来清洁房间,传送食品。连礼仪机器人都不用。他们只使用真人。他们说这样一来,服务才是‘人性化’的。人可以察知你的需求,让你感觉舒适,这些机器人是做不到的。” “那么?” 奎-冈耸耸肩。“房间总得打扫。”他转动着茶杯。“你注意到在飞船上战斗中卢纳萨的样子没有?” “我注意到她指着我这边的武器,”阿迪说。“你能直截了当一点吗?” “她的头发不同了。” 阿迪眉间出现了熟悉的那道着恼的细纹。“我才不注意发型款式呢,奎-冈。” “我们最早看到她的时候,她是金发。头发结成小辫子。在交火的时候她变成了短短的黑发。”奎-冈注意到阿迪的不耐,但是强忍着没有笑。阿迪没有花很多时间去融进生命原力。“你有没有注意到朗代二星的原住居民都是黑发?” 阿迪抿紧了嘴唇。现在她知道奎-冈在引她走向某个结论。阿迪不喜欢被人引导。 “啊,有几个服务生过来了,”奎-冈说。 一辆空中巴士停在大街对面。几个朗代原住民下了车。他们穿着整洁的黑色制服,走向警卫室。警卫打了个哈欠,挥手让他们进去。 “没有安全检查,”阿迪低声说。 “他们每天都来。警卫已经麻木了,才会偷工减料。所以任何保安系统都会有空子可钻。”奎-冈喝了一口茶。“看到你认得的人了吗?” 阿迪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她。卢纳萨。她刚刚走进去了!我们走!” “稍等片刻。其他人也会陆续到达的。我有预感,攻击就订在今天早晨。” “奎-冈。”阿迪的声音很急促。“那辆云车。看。” 奎-冈望向阿迪指出的方向。机师和鹰鸷在一架经过的飞行器上。夹在他们中间的是泰利。那个孩子没有看到他们。他死死盯着前方。显然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害怕。 “他们抓住了泰利,”奎-冈说。“那么欧比-万和西丽哪儿去了?” 阿迪摇摇头,她的黑眼睛忧虑重重。 “他们为什么留活口?”她问道。 “会留多久?”奎-冈在揣测。 18 为免吸引注意,奎-冈和阿迪离开了咖啡馆。他们沿着街道走了个来回,躲在一座大楼的门厅中,办公室职员们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会把其他人弄进去的,”奎-冈说。“每一个人——他们已经计划好了。要不有几个已经在里面了。他们到达这里已经有两天。我们没法打探到。” “除了机师和鹰鸷,”阿迪说。“而且总得分出人手看管泰利,如果……如果他们不杀掉他。” “如果他们要杀他,早就杀了。机师会看管泰利。他负责的是逃跑。不过鹰鸷还是得进去。这个是一定的。他可能是最后要等的那个人。一旦他进去了,计划就启动了。” “我们应该通知保安。” 奎-冈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如果这个地方进入戒备状态,我们也很难进去了。这还是假设他们相信我们的情况下。这些赏金猎人对警卫习以为常了,眨眼间就能除掉他们。警卫是帮不上忙得,而且还会赔上他们的性命。我想我们应该完全靠自己。” 阿迪想了想。“同意。”尽管阿迪很讨厌听别人指挥,但她从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判断。 她看着中心,思考着。“水池,”她说。“我们知道每个套间都有自己的泳池。它们一定有一个中央水源。它一定容量很大。” “鹰鸷,”奎-冈说。“他有鳃。” “我正是这么想的。” 正在这时,一辆庞大的卡车驶上了街道,开得很快。它偏离了自己的车道,撞上一辆飞行巴士。司机恼火地挥动手臂,骂着巴士司机。他们立刻发现卡车司机是机师装扮的。门口的警卫伸长了脖子。 “分散注意的来了,”奎-冈说。“来。” 他们跑过街道,绕到卡车后面,不想引起机师的警觉。突然,他们看到鹰鸷爬出开花的灌木丛,溜进了护城河。他消失在水下。 奎-冈和阿迪仅仅比他慢了几秒钟。他们一边跑一边戴上水下呼吸器,随即潜入池中。水很冷,而且意外的深。他们快速游动,水中的灯光变幻,一会儿蓝,一会儿紫。阿迪推了推奎-冈。一个影子在移动,飞快地游向墙壁。他们紧跟其后。 那个影子消失了。前一瞬他还在那儿,下一瞬就不见了。奎-冈游向前,双腿用力向前踢去。他碰到了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阿迪指指池底。底面是反光的,设计成不同的倾斜角度,以便加强彩灯的效果。他们看到的不是鹰鸷的身影,仅仅是他的倒影。在光线变幻的水底无法分辨二者的区别。奎-冈想大声抱怨,但他不想弄掉自己的呼吸器。 现在他们浪费了宝贵的一分钟。他们必须得弄清楚反射的角度,而且要快。水池太大,没法一点一点的搜索。他们没有时间。阿迪踢向下面的一个反射器。奎-冈也照做了。他拼命思索这些角度。用得着他的时候,欧比-万在哪里?这正是他的学徒最擅长的东西。欧比-万对逻辑推理十分拿手。 不过阿迪也一样。她用手一指,开始奋力游去。奎-冈跟在她身后。阿迪在一堆小管道中间发现了一个水下管道。它很大,可以游过去。奎-冈在墙壁上鹰鸷消失的那个地方看到了她的影子。她转动杠杆,水闸打开了。她游了进去。 奎-冈紧跟着。他无法用手臂来推进,管道太窄了。他只能靠蹬腿,跟随阿迪的靴子的动作,和她身后的一串气泡。 水管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水池。灯光变了,他知道这个水池有一部分是露天的。阿迪开始游向水面。 他们静静地浮出水面。水池那边,在一道宽阔的透明玻璃钢大门前,鹰鸷已经和卢纳萨、马格斯、戈姆碰头了。赏金猎人们都全副武装。现在卢纳萨的脚踝和手腕上都绑着武器。戈姆戴着一条武器带。一支连发爆破枪挎在鹰鸷背上。马格斯穿着一件挂满武器的马甲,有好几个口袋,后腰上别着两只枪套。 四个赏金猎人推开门,分头行动。他们还是没有发现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绝地。马格斯直奔房顶,卢纳萨穿过走廊。鹰鸷走上另一条走廊,戈姆穿过了另一道门。奎-冈和阿迪有点意外,停下来商量了一会。 “我对付卢纳萨,”阿迪说。卢纳萨的身影还能看到,就在走廊尽头。 奎-冈有半秒钟时间选择。鹰鸷。他最接近。越快能制服他们越好。 只有四个人。五个,如果机师也能找到路进来的话。不过奎-冈觉得这不大可能。他敢打赌,外面那辆巨大的卡车里面装着一架飞船,机师可以开动它飞上房顶。泰利,毫无疑问,也在卡车后箱。 四个赏金猎人。每个绝地要对付两个。不成问题。奎-冈这样告诉自己,但他也知道绝地某种意义上处于下风。赏金猎人很可能已经把会议中心的建筑结构研究了几星期了。如果他们做足了功课的话——而他确信这一点——他们就会了解每一条走道,每一个电梯,每一条管道。 他还知道时间也不利于他。只要给一个赏金猎人逃脱,他或她都有足够的能力兴风作浪。 鹰鸷发现奎-冈跟踪着他,试图改变方向。他向后放了一枪,希望能挡这个绝地武士一下,不过奎-冈没有放慢脚步,而是一边奔跑一边挡开了子弹。 他跟着鹰鸷跑进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满是冒着蒸汽的管子——洗衣房。热度和蒸汽包围着他。成团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停下来,聆听脚步声。然而只有寂静。 然后他听到了火箭炮发射器的咝咝声。他摆好姿势准备躲开或挡开它,但它落在了至少一米开外。 准头真差,他有点不解,这个念头刚来得及冒出来,一条管道就爆炸了,滚烫的开水猛然喷涌出来。 奎-冈用原力跃开,躲过了烫人的水柱。他落在几米之外,水蒸汽也随着扑来。现在他看到鹰鸷了,看到他肮脏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牙齿刷地闪过一道光。他又发射了一枚火箭炮。当火箭炮射出时,他向前一跃,冲向奎-冈。 奎-冈猫下身,着地一滚,避开火箭炮,可是它仍紧追不舍。他使用原力跳过了鹰鸷。火箭炮不再能追踪他,在一套巨大的洗衣设备上爆炸了。水喷了出来,水龙头从机器里弹出,像毒蛇一样扭动着。 奎-冈退后,撞上了一个装着床单的大桶,床单是用运输带输送过来的。叠好的床单飞到空中,像庞大而笨拙的鸟,然后落了下来,团成一堆柔软的织物。 他看到自己落在几条被抬起的运输带旁边,它们都高过他的头顶。在运输带上放着一桶一桶的床单,被单,和毛巾。一瞥之下,他看到床单被机器人叠好之后,会堆在一起,等着送入桶里。然后大桶继续被运输带送到出口处,从那儿被齿轮送到下层。 鹰鸷又往腕上的发射器里放了一枚火箭炮。奎-冈远远瞧见那是一枚Merr-Sonn K21——火力足够从空中打下一架小飞机,让它报废成垃圾。他看到忽闪的小灯,意味着它的激光追踪系统已经启动。毫无疑问他已经被瞄准了。 他把原力转向大桶。运输带加快了速度。大桶互相撞击,开始跌下。 当鹰鸷发射火箭炮时,大桶碰到了炮弹,床单裹住了它,立即干扰了它的追踪系统。正如奎-冈所料,炮弹速度慢了下来,无法锁定目标阻碍了它的飞行。与此同时,鹰鸷用他发射前一枚炮弹时同样的方式跳上前。正好撞上被床单包裹的火箭炮。炮弹误以为他是目标,轰的一声爆炸了。奎-冈侧过身避开爆破的冲击波。鹰鸷不再能威胁任何人了。 奎-冈马上奔向相反的方向,回到他进来的那道门前。他不想在绕来绕去的走廊中迷失方向。他需要原路返回。 他沿着走廊跑下去,看到阿迪直奔向他。“卢纳萨已经被警卫们困住了,”她说。“她已经被缴械了。不过我找不到其他人。安全警报已经打开了,不过是无声的。他们不想惊扰客人。” “如果抓不到戈姆和马格斯,客人们就免不了被惊扰,”奎-冈说。“我们得搜索整个侧翼。你找到会议召开的地点了吗?” “沿着这条路一直下去——星群套房。他们正在向那里派遣警卫。他们告诉我说他们会处理此事。” “我们走,”奎-冈说。 他们经过卢纳萨被困的那个地方。四个警卫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我不该离开的,”阿迪说。 “你不得不离开。来。”奎-冈继续飞奔。现在他开始担心了。他们在这个情况下本来可以用得上欧比-万和西丽的。赏金猎人四散开来。他们完不成任务不会离开。因此最终他们还是会聚集到一起,但同时,任何妨碍他们的人都会没命。 他们找到了星群套房。三个警卫站在门外。 “谁也不许进去,”他们的头头说。“谁也不许出来。我们处于戒严状态。” “他们总能想法进去,”奎-冈说。“你得让我们检查这个套房。” “它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下了,”警卫冷冷地重复道。 “听着,”阿迪说,“你们已经有四个伙伴死在大厅里了。你们应该让我们帮忙。” “你耳朵有问题吗?我们已经控制——” 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身子软了下去。奎-冈弯下腰,看到他颈上插着的飞镖。他转过身,看到阿迪已经跑开了。 “马格斯!”她告诉奎-冈。 剩下的警卫还是显得毫不退让,爆破枪举起,但不时会紧张地瞟一眼倒下的同伴。奎-冈相信他们不会朝他开枪,于是挤过他们中间,用光剑在锁着的门上切开一个足够他跳过的大洞。 二十个星际领袖坐在一张很大的会议桌前。看到奎-冈手持闪耀的光剑跳进来时,他们的惊恐变成了恐慌。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他说。 窗外有沉重的皮靴声。卢纳萨顺着一条液态缆线滑了下来。用同样敏捷的动作,她一只手割开玻璃钢窗户,另一只手扔进一枚手榴弹。 “卧倒!”奎-冈喊道。 爆炸震动了房间。奎-冈尽可能把更多的人拉到桌下,瓦砾像雨点一样落下。一个领袖受伤了。另一个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奎-冈没有等到烟尘散开。他跳向卢纳萨,她正在伸手抽背后的一把连发来复枪。他扑向她,把她撞到窗户外面。两人从空中跌落,掉了十层楼,落在水池中,水花四溅。 卢纳萨咳嗽着浮上水面。她想游开,但奎-冈抓住她的腿,把她翻转过来,从水里拉了出来。她躺在水泥地上喘着粗气,警卫们奔向他们。 “不要让她动,”奎-冈告诉他们。“一厘米都不行。” 他看到阿迪在屋顶。马格斯用的是一把连发爆破枪,一种很厉害的武器,连光剑都很难挡格。奎-冈奔到墙边。戈姆在哪里?他又一次怀念起他的Padawan。 他甩出液态缆线,它拉着他飞快地升上屋顶时发出咝咝的声音。一上屋顶,奎-冈就舞动光剑冲向马格斯。 马格斯让他吃了一惊。他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逃跑了。 奎-冈和阿迪跳上前,马格斯改变路线,跃出天台向地面俯冲。他落在几层以下的一个小平台上,撞碎了一扇天窗。 他们让领袖们处于无人保护的状态,而戈姆还不知所踪。但马格斯近在咫尺。怎么办?阿迪和奎-冈轻盈地落在平台上,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把他交给我们!” 欧比-万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和西丽飞跑过平台,高举光剑,跳到破碎的天窗里面。 奎-冈和阿迪二话不说,打开缆线发射器,滑落到会议室中。领袖们把桌子竖了起来,蜷在它后面,火焰不断从门廊呼啸而入。戈姆使用的是一个火焰投掷器。 空气灼热。奎-冈感到它烧着自己的皮肤。桌子着火了,领袖们缩到后面。戈姆把火焰投掷器放回皮套,冲上前,向他们开火。奎-冈和阿迪跳到冒烟的桌子前面。他们的光剑挥舞成一团流动的光。他们把戈姆逼得退后了。半是血肉之躯,半是机器,他比绝大多数人要强硬。尽管他的盔甲被烟火熏黑了,但他的速度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奎-冈想速战速决。他身后的那群人正在为性命担忧,而他的目的是保护他们,并且尽可能让折磨来得短一些。绝地从不把仇恨带入战斗,但赏金猎人一向是奎-冈所厌恶的。杀人已经足够恶劣。为了钱而杀人更是可耻。他无法理解那些为了酬金而伤害无辜的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逼上前去。戈姆的弱点就在于他过分相信自己是不可战胜的。他以为他像碉堡一样牢固。他以为他绝不会失败。 直到现在,奎-冈无声地告诉他。直到现在。 戈姆的铠甲很坚硬,但他从来没有碰上过光剑。奎-冈移到一边。戈姆跟随。他举起武器向奎-冈进攻,坚信着,毫无疑问地,他会是更快,更强的那个人。奎-冈蹲下身,只有一小部分力道落在他身上。那已经足够把他的膝盖融化成水了,不过这在他意料之中,计划之内。他举起光剑,对准了戈姆的头盔。 他的头盔是包藏他的智慧的地方。瞄准系统在那里对他的机动马达发号施令,动力发生器为镶在他手中的爆破枪提供能源。 戈姆摇头。他头盔的一侧冒出烟来。他再次攻向奎-冈。感觉到奎-冈的意图,阿迪移向另一侧。他们对他的头盔同时发动了攻击。 头盔融化了,融到戈姆的脖子上。 有那么片刻,戈姆看起来十分惊讶。然后他的眼睛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伴随着一声狂叫,他冲向奎-冈,同时想攻击阿迪。但光剑发挥了作用。讯号冲突。机动马达运转失灵。戈姆踉跄地倒下了。 奎-冈俯身察看他。他还没有死,但肯定已经彻底失去攻击能力了。 奎-冈抬起头。马格斯在大厅尽头僵立不动。匆匆一瞥之间,他看清了绝地和那个倒在地上的怪物赏金猎人。他盯着奎-冈的眼睛,耸耸肩膀,仿佛在说,哦,好吧,进行不大顺利。该走了。 他跳进电梯。 欧比-万和西丽转过拐角,神色沮丧。“让他逃了。” “屋顶,”奎-冈说。 他们使用缆线发射器。跳上屋顶之后,他们看到机师已经降落了一架小飞船。马格斯奔向它。他们能看到泰利坐在前座。 马格斯停下脚步,用爆破枪指着泰利的头。绝地停了下来。 赏金猎人的眼中满是嘲弄。 “你们想要这孩子,我想,”他说。 “你知道我们想要,”奎-冈回答。 “机师,把他带出来,”马格斯说。 “他知道我们的名字,认得我们的脸!” 机师喊道。 “他们也一样,白痴。快点。” 机师嘟囔着拉起泰利,他的手脚都被绑着。 “如果你们不让我们离开,机师就会把他扔到天台下面,”马格斯镇定地说。 机师在飞行器前面站定。泰利望着他们。他一直都那么勇敢。而如今他的恐惧震动了奎-冈的心。 “你们可以走。”他对马格斯说。 但马格斯没有等机师,而是跳进了飞行器。他开动能源。机师尖叫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放开了泰利。西丽径直跃下平台,用腿夹住了泰利。他们吊在她的缆线一头,在她跌落时居然成功地将缆线勾在了天台边缘。 机师掉下屋顶。他们听到他垂死的尖叫,然后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而马格斯起飞了,逃掉了。 19 两个星际领袖受了重伤,但无人死亡。鹰鸷和机师死了。戈姆和卢纳萨被监管起来。银河系将会有一段时间免于他们的骚扰,真是好消息。 泰利接受了一个医疗机器人的检查。这孩子身上有几处瘀青,但除此之外没有受伤。医疗机器人给他腿上的一处擦伤上药时,奎-冈蹲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做到的?”绝地武士问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泰利咧开嘴笑了,随即因为医疗机器人清理另一处擦伤时的疼痛而皱起了眉。“我告诉他们说我把听到的谈话制成了另外一个拷贝。而且我知道是谁雇佣了他们,这些都在录音棒里,不过它藏在一个地方,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它就会被直接送给议会。结果他们显然更害怕那个雇佣他们的家伙。他势力很大,会干掉他们的,要不也会雇佣另外的赏金猎人追踪然后杀了他们。他们有太多其它的事情要忙,没时间逼问我。我想他们打算在暗杀之后再对付我。不过我知道你们绝地会出现的。” “那你知道是谁雇佣赏金猎人的?”奎-冈问道。 “我不大确定。说的太多了,把我搞糊涂了。” “我看不是。我想如果你听到是谁雇佣他们,你会记得一清二楚的。” 泰利一言不发。奎-冈知道泰利不想告诉他。他甚至连议会都不会告诉。这个孩子身上的负担太重了,但他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学会如何应对。他上了一堂信息等同于权力的课,而他很可能握着拼图游戏里最关键的一张。他不会交出来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告诉议会,”奎-冈建议。“信息的确是一种权力,但它同时也是危险。” “我能对付危险。” “你前途远大,泰利,”奎-冈说。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航科洛桑?” “很快。酒店的东家已经派出他的私人飞艇来接我们回去。一定很豪华。” 泰利兴奋起来。“那我爸爸妈妈呢?我们能不能联络他们?” “可以。这也是我们要做的。” 奎-冈转过身。欧比-万和西丽双双站在池边。他感到一点轻微的警示。有些什么改变了。 他们凝视着对方,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摆弄他们的多用腰带。他们纯然是在谈话。 奎-冈感到一阵隐隐的害怕。他们之间有点事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看到欧比-万微笑着伸手去碰西丽的嘴唇,那里有一点小伤。他见过欧比-万每一个笑容,但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微笑。 “我们没有证据,”阿迪说,走到他身边。 奎-冈有点心乱。阿迪看到他看到的那一幕了吗? “没有证据指控帕塞尔·阿金特。他会从这件事里脱身的。赏金猎人们显然不会开口。我们可以怀疑集团联盟,但我不认为我们有办法证明。”阿迪叹气。她也看到了他所见的一幕,两个学徒站在池边,但她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所以这只能算是小胜。” “救了二十条人命,”奎-冈说。“二十个国家没有失去他们的领袖。二十个家庭没有失去他们亲爱的人。我不认为这是小胜。” 阿迪扬起两边眉毛,向他示意她有多不高兴。“我没有贬低它,奎-冈。我只是说……噢,我不知道,”阿迪的情感爆发让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这年头,就算我们完成了任务,成功了,但还是有些东西无法达到。我们得到了芝麻,但是没得到西瓜。噢,我讨厌词不达意!” “我知道,”奎-冈说。“我们当中很多人都有同感。议会一天比一天支离破碎。像集团联盟这样的组织行使诡计的时候越来越肆无忌惮。我预感到总有一天我们不再是和平守护者,而要成为战士。” 阿迪看起来很不安。“预感总是时有时无。” “这一个一直都在。” “我希望你错了。” “我同样希望。”奎-冈的目光落在欧比-万和西丽身上。“我同样希望。” 议会大楼进入视线时,泰利的眼睛瞪圆了。“我知道它会很宏伟。不过这……它真漂亮。你们怎么能在这些空中公路上行驶呢?到处都这么拥挤。” “开惯了就好,”欧比-万说。“降落坪在这里。” 驾驶员让飞艇平滑地降落了。泰利遗憾地回头看了看豪华的飞船内部。“这也许是我能坐上的最好的飞船了。” “我可不确定,”奎-冈说。 他们亲自护送泰利去参加和议会的会面。他们看着他走进去。他的紧张隐藏得很好。 “我希望他能把所知道的全说出来,”阿迪说。 奎-冈朝欧比-万瞥了一眼,说道,“没有人会把所知道的全说出来。” * * * 回到圣殿,绝地们分别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奎-冈朝欧比-万招了招手。 “我们散个步吧,”他说。他看到欧比-万脸上大惑不解的表情。刚完成一个艰苦的任务,三天没有睡觉,这时候来散步?欧比-万显然很累了,但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跟上了奎-冈的步伐。 奎-冈带他走进千泉室,他们所有的重要谈话都是在这里进行的。他们沉默地走过弯曲的小径,清凉的泉水声解除了他们的疲乏。 “对你来说是个艰苦的任务,”他说。“在那艘飞船上你一定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没想到能活下来,”欧比-万承认。 “那让你有什么感觉?” 欧比-万摇了摇头。“它让我感觉到很多东西。恐惧,当然。还有遗憾。” “遗憾?” “为了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遗憾,”欧比-万说。“遗憾没有早点意识到……没有能够……”他欲言又止。 “西丽,”奎-冈说。 欧比-万停下脚步。“你知道?” “我从你们俩之间看出来了。”奎-冈继续向前走,欧比-万跟上他。“有时候它会发生,在Padawan之间。尤其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 欧比-万再次停下脚步,奎-冈能看出他很生气。 “不要,”他的学徒说。“我知道我会从你那里听到什么。但是不要贬低它。” 他的语气像个男人。他是个男人,你这个傻瓜,奎-冈告诉自己。而且他是对的。你是谁?凭什么贬低他的爱情? “对不起,欧比-万,”奎-冈说。“来,我们继续走。那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对吗?” “你要说牵绊是禁止的。我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我必须走下去。还有,绝地秩序里没有余地容纳个人的承诺。还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抛弃私人的牵绊,否则就无法完成我们应当完成的使命。还有,原力感应是天赐的礼物,我们不但应该从心底里为此感到荣耀,还应该从选择上体现这一点。” “你把这一切说得好象没有意义一样。” “有时候,当你发现自己坠入爱河,其他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 奎-冈能怎么回应呢?除了说我知道……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Padawan,”奎-冈这样说。“我想我们已经赢得了彼此的信任和尊重。在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你不愿听我的意见,这伤害了我。” 欧比-万的脸上显露出挣扎。“我不想听你的意见,是因为如果不得不违背它,那会让我心碎的,”他终于说。 “所以你干脆不征询。” “我当然想知道你怎么看,师父,”欧比-万说。“我不想伤害你。但是看来总有人会受伤害,这是不可避免的。” “啊,”奎-冈说。“这就是关于绝地为什么不能谈爱情的头一课。” 欧比-万什么也没有说。能听到的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和泉水宁静的喷涌声。 “我建议你放弃她,”奎-冈用尽可能轻柔的语气说。“这不是基于绝地的规条,而是基于我对你的了解。对你们俩的了解。欧比-万,你是个很有天赋的绝地。你的路只有一条,而它在你内心已经根深蒂固。在你性格中。如果你放弃它,你的一部分也就死去了。我觉得西丽也是一样的。” “但我不会放弃绝地,”欧比-万坚持说。“秩序可以改变规则。” “要知道,Padawan,”奎-冈说。“绝地议会不会更改规则的。” “可是——” “他们不会更改信条。除非整个银河系都变了,整个秩序都变了,除非一场巨变改变了一切。那时,也许,规则会更改。但现在这个绝地议会?不。做出你的选择吧。但要清醒地选择。” “你在要求我把心撕成两半。” “是的,”奎-冈疲惫地说。“的确是。我的建议基于此点——我觉得对于你和西丽来说,失去彼此的心碎会随着时间淡去。你不会忘记它,它会永远是你的一部分,但它会淡去。然而如果你离开了绝地秩序,这份悔恨将永远不会消褪。它将永远横亘在你们之间,折磨着你。两者权衡,失去彼此——尽管看起来十分可怕,十分痛苦——最终,将会更容易承受。” “我做不到。”欧比-万看着奎-冈,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不要逼我。” “我逼不了你做任何事,我的Padawan。你必须选择。你必须和尤达谈谈。” 欧比-万大吃一惊。“尤达?” “我把这件事对他说了。我不得不。他会保守秘密的。他一直是,除我之外,你最亲近的导师,欧比-万。他不会以一个议会成员的身份见你,而是以你的导师和朋友的身份。如果你无法面对他,”奎-冈的语气似乎很轻描淡写,“那么你更无法面对议会。” 他们转了一个弯,尤达靠着他的拐杖坐在那里等待,在路中间。 一看到他,欧比-万身体内就仿佛有些什么东西碎掉了。奎-冈看了出来。尤达一个字也不用说。这个小小的身体内蕴含着欧比-万仰慕的一切高贵和智慧。这就是绝地的道路所能引向的最好的归宿。 “牺牲,绝地秩序要求,”尤达说。“也没有回报给你,欧比-万。支持你,我们会。为你改变规则,我们不会。” 欧比-万沉重地坐到一张椅子上。他把脸埋进手里。奎-冈看到他的肩膀在颤动。 他没有想过他的心还可能碎得再厉害一些了,它已经破碎不堪。然而这就是了,他不得不承受最糟糕的事情。把自己感受过的痛苦交给这个他爱若亲子的男孩。传给他,知道它会给他的心灵带来怎样的打击。 欧比-万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回自制力。奎-冈和尤达安静地等待着。终于,欧比-万抬起头面对他们俩。“你呢?”他静静地问奎-冈。 奎-冈惊呆了。他当然知道欧比-万指的是什么。塔尔。他没有料到会被问及这个问题。他没有料到必须提及它。 然而,为什么不?欧比-万完全有权利问这个问题。 “你爱塔尔,”欧比-万说。“你违反了规则。而现在你却要求我放弃你自己保有的东西。当你对塔尔倾吐爱意的时候,你们怎么想的?” “是的,奎-冈,”尤达说。“我也有兴趣听你的回答。” 奎-冈在回答之前想了想。他不想答这个问题。它触及了他的心灵最深处。如果说出她的名字,他会不会崩溃? “那时情况很混乱,”他说。“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坦承我们的感情,她就被绑架了。” “一个回答,这不算,”尤达说。 “我们怎么想的?”奎-冈用手捂住前额。“我们想我们会找到出路。我们是绝地,我们会经常不在一起。但是我们不打算否认这份感情。” “你会违反规则,”欧比-万说。“你会保守这个秘密。” 奎-冈摇头。“不,我不认为我们俩会想走这条路。我想我们觉得总能找到办法的。” “和我现在的感觉一样!”欧比-万喊道。 奎-冈坐到他身边。“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我没有机会检视我的决定。去看清它的缺陷和错误。我不知道如果塔尔活着,事情会怎样。我们也许会决定把爱情放到一边。我们也许会离开绝地秩序。我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而我带着失去她的心碎活了下来。但我活着,欧比-万。我继续走在绝地的道路上。我想对你说的是,我们间或会有机会审视人生,做出会改变我们的决定。你有这个选择权。它就在你面前。不要匆忙下决定。用你的头脑,你的心。记住你已经选择了一个需要做出自我牺牲的人生。这是你能做出的最大牺牲。” “补充这一点,我只想,”尤达说。“感觉到,我们一些人,前方有巨大的困难。我们看不清它们,不了解它们,但我们感觉到它们在等待。需要你,我们的确,欧比-万。” “而你会作何感想,”奎-冈说,“如果这巨大的困难来到,而你不在我们身边?”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这些字句从欧比-万口中说出来显得嘶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西丽出现在小路尽头。她跑向他们,脸上满是悲痛。 “马格斯出手了,”她说。“泰利的父母被杀死了。” 20 “复仇,”奎-冈沉重地说。“它是最大的邪恶的根源。” 尤达站起来。“我们得看看能为泰利做些什么。” “他把赏金猎人的消息告诉了委员会,但没有透露是否知道谁雇佣了他们,”西丽告诉他们。 “我们永远不会得到答案了,”奎-冈说。 “势力增大了,黑暗面,”尤达说。他看着欧比-万和西丽。 奎-冈和尤达走开了。西丽盯着他们的背影。 “看起来好像尤达知道我们的事一样,”她说。 “他知道。” 欧比-万贪婪地看着她。她清爽的美丽,她站立、走动、说话的样子。她眼中对泰利的关怀。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在自己的生命中拥有她,和她分享她只留给他一人的东西。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成为那个了解她最深,爱她最深的人。 “不要这样看着我,”西丽说,耳语般地。“你看起来像是在道永别一样。” 欧比-万沉默不语。 她的手飞快地掩住嘴唇。“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他们对我说了我早就知道的东西。你也早就知道。规则不会更改。如果我们一起离开绝地秩序,我们会永生为这个决定懊悔。每一天。它迟早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会比我们的爱情更强大。” 她生气地转过身。“我不想看得那么远。我也不信你能预见将会发生的事情。什么都可能发生!” “那么你想怎么做?”他碰了碰她的肩膀。一开始她避开了,随即软化下来。她靠到他身上,脊背倚着他的胸膛。他用手臂环住她的腰。他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放弃你,西丽。但现在不要。给我这最后的一刻吧,奎-冈。让我用嘴唇碰触她的颈。让我感觉她的颤抖。 “我不想决定,”西丽说。“是不是很软弱?我想让你作决定。我那么害怕未来,怕得想放弃自己的意志了。”她摇了摇头,他感觉到她的头发擦过他的脸颊。“这就是爱吗?那么也许它到底还是不大适合我。” 她懊恼的语气让他微笑了,尽管他的心在破碎。他想转过她的身子面对着她,但她不肯。 “不。我现在不能看着你。你……不要动。”她的声音已经是一阵耳语了,他能听到背后隐藏的泪意。 “我知道我们需要放弃彼此,”她慢慢地说。“我无法想象我们各走各的路离开这个房间,但我知道必须这么做。” “你知道绝地需要我们,”欧比-万说。 西丽叹气。“噢,欧比-万。不要假道学了。”她在他手臂间转过身,眼中有顽皮的神色,她可以面对他了。“这个毛病我一有机会就要嘲笑你的。” “我肯定你会的。我也会嘲笑你对规矩多么不耐烦。” “是啊,在听话这方面你一项比我强。” 她的话有了另一层含义,她眼里的光芒消失了。“哪怕是现在,你也在教育我要听话,正好在我不想听到的时候。” “西丽——” “等等。”她从他怀中挣脱,退后几步。“这一点你也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我们来约定。只有一个可行的办法。我们必须忘记它曾经发生过。” “忘记?”欧比-万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我忘不了!” “好吧,你必须忘记,”西丽很坚持。“你必须压制住它。你必须烧毁它。我不觉得这会很容易。但我会这么做的。我不会再挂念你,也不会去想我们是不是做对了。再见面时我们不会再交换特殊的眼神。不许你再提起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碰面的时候我们是伙伴。仅仅是伙伴。我不会往回看,一次也不会。”她跺着脚,仿佛想把记忆踩进地底。欧比-万听着那声音,像是被她攻击了一样皱起眉头。现在的她是一个战士,命令着她的身体、思想和心灵听从她的指挥。 “而你也不会提醒我,”她继续说。“不许用一个字,一个眼神。答应我。” “西丽,我——” “答应我!” 欧比-万咽了口唾液。“我答应。” 她的脸上有刹那的柔和。这是最后一刹那了,他突然意识到,他不会再看到她用这样的神情望着他。“而且我希望,”她说,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们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要见面。” 既然这个时刻就在眼前,欧比-万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未来。那是他体内永远永远不可能填满的一道欲望的沟壑。一种他永生无法了解的缺失。 我做不到,他想,向她走近了一步。他一定要最后一次抚摸她。也许这会改变一切。 “不。”西丽退后了。“从现在开始。愿原力与你同在。” 她转过身,沿着小路一直奔跑。他茫然地向她伸出手。他感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是一片空无。瀑布散发的水珠依然弥漫在空气中,他感觉到溅到脸颊上的水滴。它尝起来咸咸的,象眼泪。 - 二十年后 - 21 “问题在于,”梅斯·温杜对绝地议会说,“杜库伯爵为分裂派的崛起准备了多年。我们还在追赶他们的发展。我们打了一些小胜仗,但他们也变得更强大了。我们需要一次大捷。一次能够扭转局势,争取中间派支持的胜利。” “一个战役?”阿纳金·天行者问道。 “不。”梅斯合拢指尖。“别的方式。”他转向欧比-万。“你还记得泰尔森·弗赖伊这个名字吗?” 实际上,这个名字被埋藏起来了。他在其上堆积了一个又一个任务。关于这个男孩的记忆掠过脑海时,他想到的是别的事情。他忘记了泰利来自哪个星球,忘记了那艘濒临炸毁的飞船,他从来不去想那个他曾住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山洞。 然而,就在整个名字蹦出梅斯的嘴唇之前,他已经记起了每一个细节。 “当然。” “关注小泰利,我们一直在,”尤达说。“责任,我们有,比保护他的父母更好地保护他。” 欧比-万转向他的Padawan。“泰利同意指证几个意图袭击一次星际领袖会议的赏金猎人。我们阻止了那次行动,泰利作证了,但其中一个赏金猎人杀死了他的父母作为报复。” “谁是那次行动的幕后主使?”阿纳金问。 “我们怀疑是帕塞尔·阿金特,”尤达说。“证据,我们没有。” “泰利从此就躲了起来,”奇阿迪·蒙蒂说。“改了名字。不过后来他又露面了,用回真名。当然,他现在是个成年人了。隐姓埋名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精力全花在研究监视科技上。他兑现了早年的承诺,成了银河系最顶尖的专家。他是监视技术和设备的一流创新家。他建立了一个帝国。同时,他也是个隐士。” “谁能为此责备他呢?”欧比-万喃喃地说。 “他用自己制造的保安系统把自己隔绝开来。他所有的员工都必须同意居住在那个地方。有几个他信任的机构负责他的生意细节,会见客户,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和外界全无接触。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党羽。他唯一的叔叔几年前去世了。在克隆战争中,他一直保持中立。” 听起来很像泰利,欧比-万想。 “现在他联系了我们。在研发新型反监视科技时,他无意中取得了一项惊人的发明。”梅斯身体前倾。“一种万能解码器。” “任何东西都不是万能的,”阿纳金说。 “我们看过测试,”梅斯继续说。“这种科技能够使共和国破解分裂派的密码。而且不管他们怎么改动,都能破解它。” “泰利要把解码器给我们?”欧比-万问道。 奇阿迪皱起眉头。“我也希望有这么简单。泰利觉得他欠绝地,因为我们救过他的命。他愿意优先把这项科技提供给我们——如果我们出的价钱合适。泰利说得很清楚,他也随时会把它交给分裂派。绝地必须做的是去他那里,拿到解码器,然后把它带到阿祖尔空港(Azure spaceport)。我们的科技专家组成了一个小组来研究和应用它。我们知道分裂派的进攻迫在眉睫。我们需要查出攻击会发生在什么地点。” “谁去泰利的隐居地呢?”欧比-万问。 “你和阿纳金,”梅斯说。“泰利要求你去,欧比-万。征询过帕尔帕庭议长的意见后,参议院决定派出一个代表,纳布的阿米达拉参议员。她是称职的共和国谈判家。” 欧比-万注意到阿纳金的不安。他知道阿纳金和帕德梅成了朋友。尽管他喜欢帕德梅,也知道她能给任务带来帮助,但他还是希望议长选的是别人。和她在一起太久对阿纳金没有好处。 “我反对,”阿纳金说。 梅斯扬起眉毛。有人对他提出反对意见时,他总是很吃惊。人们一向对他惟命是从。 “这个任务很危险,”阿纳金说。“我们已经知道有人想谋害阿米达拉参议员。我们会让她陷入险境的。” “我并不觉得参议员在有必要行动时会逃避危险,”梅斯说。 “而且我们还可能引起敌方的注意。他们无疑也在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我坚信我们能够保密,”梅斯冷冷地说,“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大家,阿纳金。” “我只不过是觉得会有更好的人选,”阿纳金说。欧比-万想暗示他住口,但他并不认为能起到效果。“奥德朗的贝尔·奥尔加纳参议员,比如说——” “这是议长的决定。不是绝地的。我们不能不让她去。尤其是,”梅斯尖锐地指出,“我们很欢迎她的帮助。” 就算阿纳金被这个斥责刺伤了,他也没有显露出来。当他俯首时,他的仪态中毫无敬意,只有不情愿的服从。 他的Padawan语调之中包含的激情给欧比-万敲了一记警钟。它挑起了一个记忆。和一个女人有着联系,想要保护她,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在记忆苏醒的同时将它压制下去。 我不会往回看,一次也不会。 会议室的房门打开,西丽走了进来。自从她的Padawan,菲鲁斯·奥林几年前离开绝地秩序之后,她再也没有收过徒弟。 “看来长年征战没有让你学会守时,”梅斯严肃地说。 “的确,”西丽坦然承认。“它让我变得更拖拉了。太多别的事情要办。不过我找借口的本事也许提高了。” 梅斯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在会议室中听到这样的轻浮语气。“我已经对欧比-万和阿纳金简单介绍了这次任务。它牵涉到你可能会记得的一个人。泰尔森·弗赖伊。” 西丽脸上毫无反应。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动作。她的眼神仍然清澈,下巴微微扬起。她没有看欧比-万。 奇阿迪·蒙蒂继续介绍任务。西丽漠然地听着。 她仿佛一点都不记得往事了。仿佛已经将它全然抹去。 她的记忆埋藏得比欧比-万更好。他会跟从她的榜样。 22 阿纳金沿着长廊走向参议院。本来飞行器会更快,但他需要感觉到自己的靴子落在水泥地面上的沉重声响,而且希望空气可以冷却他的怒火。暂时来说,他每走一步,怒火就会更盛。 他不应该挑战梅斯的。他知道。可是帕德梅也会参与任务,这让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想也没想话就出口了。帕德梅怎么能够不问问他就同意此事?她为什么居然会同意? 阿纳金觉得他反驳得十分有理有据,可是梅斯听都没有听,好像阿纳金还是那个小学徒似的。梅斯没有考虑过他也许会是对的,让一个参议员涉险是个愚蠢的主意。参议院对他们的支持已经日渐没落了。他们为什么要拿这样一个重要的盟友的生命冒险呢? 当然,他不希望帕德梅参与的理由要私人得多。她已经几次险些被刺客暗杀。她为什么要故意去冒险?阿纳金摇了摇头。他无法理解他的妻子。他只知道自己爱她。渴望她。需要她。而且他不能让她出任何意外。 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帕尔帕庭议长让他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求助,不管是多么小的问题。阿纳金知道,如果梅斯发现他去找过他,他的恼火就会转化为愤怒,但他忍不住。帕尔帕庭是唯一一个能命令帕德梅不要去的人。 他走进去时,蓝卫士(The Blue Guards)在站岗。斯莱·摩尔(Sly Moore)走上前,袍子随着她流畅的步伐飘动。她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你可以直接进去,”她告诉阿纳金。 有些参议员要等上几天或者几星期,帕尔帕庭才能从繁忙的日程表中挤出一点时间来见他们。但帕尔帕庭对斯莱·摩尔下达过命令,只要阿纳金来到,他随时可以见他。 阿纳金匆匆进入房间,最高议长站了起来。 “有事情发生了,我的朋友,”他说,绕过桌子,关切地走到他面前。“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知道前往泰尔森·弗赖伊的总部的任务吗?”阿纳金问。 “当然。这可能导致分裂派的末日。通向和平。它非常关键。” “我知道你选择了阿米达拉参议员和绝地同行,”阿纳金说。“我对梅斯·温杜提出了反对意见。” “那么再对我说一次,”帕尔帕庭说。“我很想听听。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见,阿纳金。你知道的。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有智慧。你看得比绝地议会更远。” 帕尔帕庭这么说的时候,阿纳金觉得不舒服。不过,有些时候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会很危险,”他说。“阿米达拉参议员几次死里逃生了,可是刺客们还是不放过她。如果她去的话,我们就是在拿我们的和她的生命冒险。” “你说的对,”帕尔帕庭说。“我没有想到这些。”他双手交握在一起,他的皮肤那么苍白,有时阿纳金会怀疑他的血管中有没有血液流动。“阿纳金,我希望能够帮你。特别是听了你有力的辩论之后。可是我没有命令帕德梅去。是她要去的。我怎么能收回没有下达过的命令呢?” 被拦在半途的阿纳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是帕尔帕庭,一如既往,为他指明了道路。他需要直接和帕德梅谈谈。帕尔帕庭不能命令她不去,可是阿纳金可以。 帕德梅的笑声荡漾在空气中,可是当她发现阿纳金是认真的时,笑声就停了下来。 “你在命令我?” “是的。我有这个权利。我比你有经验;我是个绝地,而且我知道我们会碰到的状况。我还是共和国军队的军官。” “可我不是。”帕德梅继续折她的袍子,准备放到脚下的一个小皮箱里。“所以,谢谢。不过,不必劳心,长官。” “任务很危险,而且你没有必要去,我不准你去。” 帕德梅转过身。她的目光很直接。冷静而镇定。就是一向以来让他恼火的那种。 “我想你很清楚你这样的态度会惹我生气,让我不高兴。我不听命令。我是个参议员。我有责任要履行。所以我要去。” “帕德梅,求求你。”他打算臣服于她的温柔,可是她站在他面前,站得笔直。她没有穿礼服,只穿了一件柔软的外套,一直垂到脚踝,然而看起来就跟套着铠甲一样。 他仰面躺到躺椅上。“劝你怎么总是这么难呢。” “因为你没有在劝我。你在命令我。” “我只不过想保证你的安全。” “不是这样做的。” 他抬起头。她在朝他微笑。她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她用他爱听的温柔语气说。“我也担心你的安全。我们处在危难时代,阿纳金。我们在战火之中。不管在哪儿,我都会有危险。从你到来保护我的时候开始,我们都经历过危险。” “同意。可是你用得着主动申请去吗?” 她拉住他的手,和他手指相扣。“我要求去,因为我知道我会安全的。我知道会有最好的绝地武士保护我。” 他咕哝着。“不要奉承我。” 她朝他笑起来。“我是说欧比-万。” 他把枕头摔向她,她尖叫了一声,扔回给他,他用原力把枕头定在空中。 “你还在用老一套伎俩对付我吗?” “以前一直很管用的。” 她躺在他身边。他们面对面,几乎是鼻子碰着鼻子。 “我会小心的,”她说。 “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他说。 “不要,”她说,把他拉近。“我不想你这么做。” 23 在克隆战争中,吉尼安星球(The planet Genian)至今保持中立。这个成就倒不是因为聪明的外交手段,尽管这方面的确是吉尼安人的特长,能做到这一点靠的是星球上拥有数额庞大的集团公司财产,研究实验室,和锁在安全的银行里面的财富。也许有一天,吉尼安会陷落,但它的地理位置缺乏战略重要性,而且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许多参议员,不管是分裂派的还是共和国的,都觉得能够不时在这里溜进溜出,守着他们的钱财,保证它的安全,还是很有用的。 泰利不是唯一一个利用这里宽松的法律和众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工的人。吉尼安有很多行业兴旺发达,主要在技术和科学领域。这里有不少繁荣的大城市,但泰利把自己的基地选在布鲁特市(The city of Bruit)以外的广大沙漠之中。沙漠被群山环绕,周边地势崎岖,几百公里以内都没有城镇和人烟。 泰利为员工的生活构建了一个小型城市,拥有娱乐和休闲设施,和员工们在城市内负担不起的豪华住宅。他唯一不允许的就是家庭。员工必须是单身,没有孩子。他说这是因为私人联系会影响工作习惯,但欧比-万忍不住猜疑其中另有原因。 绝地和帕德梅乘坐共和国飞船抵达。整个旅程还不到一天。阿纳金在沙漠上低空飞行,低得让欧比-万无法忍受,擦过某些五十甚至上百米高的巨石,然后俯冲向下,贴近地面。 “这可不是你的赛艇,阿纳金,”欧比-万说。 西丽和帕德梅笑起来。 “他这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欧比-万抱怨说。 “我看不到降落场,”帕德梅说。“连建筑物都看不到。” “它在全息影像屏后面,”阿纳金解释道。绝地们看过泰利的保安计划的详细介绍。“全息图像模仿地表外观。很难看到。” 帕德梅靠近了一些,靠在阿纳金的肩膀上。“你能看到吗?” 欧比-万看着他们,她深色头发的脑袋贴着他的肩。他们亲近得如此自然。长期的友谊,他想,还是相互的吸引? “用原力就可以。看到那边的闪光了吗?就在那块大石头旁边。” 一块怪模样的岩石——至少有一百米高——拔地而起。 “没有,”帕德梅说,她摇头微笑。“我只看到一块大石头。” 作为回应,阿纳金径直驶向那块大石。帕德梅抱紧自己。欧比-万镇定地坐着。他不想再责备阿纳金了。让他给自己寻点乐子吧。 阿纳金没有放慢速度。石头接近了,越来越近。就在撞上的那一刹那,他们穿过了它,在石头、沙漠和天空的影像上钻了一个洞。 降落场就在前方,是一个稍大的停机坪外的一片小小的方形平地。在它上面是泰利的基地,一系列相连的石头建筑,和沙漠地带的黄土和沙砾的色调十分协调。 阿纳金让飞船轻盈地降落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等候。欧比-万认得那紫色皮肤是吉尼安原住居民的标志。访客们拿起行李,走下舷梯。 欧比-万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吉尼安人点点头。“我们在等你们,”他说。“我叫德拉尔德·特兰克(Dellard Tranc),基地保安部长。请跟我来。” 他们跟着他穿过停机坪。看到这里停泊的多架顶尖科技的飞船时,阿纳金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流,”他低声对欧比-万说。“他可以迅速逃到任何地方,这是一定的。” 停机坪的门打开,露出一条长廊。 “我们现在进了主楼,”德拉尔德·特兰克说。“我会送你们到主办公室。” 天然石头环绕着他们,好像置身山洞之中,阴凉昏暗。欧比-万看惯了用玻璃钢修建的商业大楼,仿佛那些公司想用透明的材料显示他们的纯净一样。他觉得这些天然材料让人精神一爽。 他们走进一个宽敞的办公室,特兰克躬身退下。两个人站在中央,等着他们。一个衣着整洁的女人,大概和欧比-万年龄相仿,走向他们。她的皮肤是薰衣草的颜色,头发却是纯白。“欢迎,”她说。“我叫海利娜·道(Helina Dow)。我是泰尔森·弗赖伊的执行总监,负责生产和分销。”她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也就是说,他的二把手。” 站在她旁边的男性吉尼安人朝他们点点头。“我是莫罗·亚拉诺(Moro Y’Arano)。执行总监,负责业务扩展。泰尔森要求我参加会议。” 这些就是梅斯提过的得到信任的顾问,他们是泰利与外界沟通的媒介。欧比-万介绍了大家。海利娜躬身说道:“很荣幸能会见尊贵的绝地兼共和国军队长官。阿米达拉参议员,久闻大名。感谢各位光临。请跟我们来。” 双重大门通向泰利的办公室。和墙壁地板的中性色彩截然不同的是,办公桌用一块金色的石头制成。桌子后面有两盏高高的落地灯,发出橙色的灯光。办公室一侧是一块供休息的区域,放着一张长长的带靠垫的沙发和一张矮几,质地是同样的金色石头。 泰利坐在桌后,双手合拢在胸前。这个长成的男人让欧比-万吃惊,但他说不清原因。他认得那双眼睛里面锋锐的智慧,瘦削的身形,铁色的乱发。泰利没有长得很高很壮。他很瘦,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活力,那是欧比-万记忆犹新的。但缺少了一点什么…… 啊,欧比-万想。泰利眼中的渴望。渴望被喜欢。它消失了。但它当然会消失的。泰利是个大人了,不再是孩子。一个非常富有的人。欧比-万无法想象需要怎样的毅力和狡猾才能积累这么大一笔财富,才能成为弱肉强食的监视科技领域内的成功典范。 “欧比-万·克诺比和西丽·塔奇。”泰利站起来,走向他们。他站在他们面前,打量着他们的外表。“你们老多了。” “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西丽说。 那一瞬间,欧比-万觉得脚下虚浮。看到西丽和泰利站在一起唤醒了一段记忆,他想起那个山洞里的夜晚,一张保温毯盖着两个人,低低的谈话和笑声。想起寒冷坚硬的货舱地板,他感觉不到的寒意。 这些记忆一旦袭来,他总是把它压抑下去,埋藏起来。 他压抑,压抑,但记忆不肯听从。它们再次浮现出来。西丽的笑容。贴近他脸颊的她的嘴唇。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她和他目光相接。他在她眼中也看到了这个记忆,呼应着他。或者,他没有看到?一道光芒闪过,重门合起。她转开脸去。 “请坐下,”海利娜说。显然,会议的礼仪由她负责。“我会叫点心。” 泰利把他们带到休息区。几分钟后,食物和饮品就送到了。 泰利真诚地俯身向前。“我不关心政治。很久以前我就受够了科洛桑和参议院。可是当我发现了这个的时候,它的价值实在太明显了。政治自己找上门来,我生平第二次。现在,我和第一次一样不开心。” “今时今日,政治是贪婪和腐败的一个代名词,”帕德梅说。“不过我们不能忘记,它也可以是同情和公正。” 泰利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语言。“我必须在你们两方当中选择一方。共和国和分裂派。所以我比较了一下两方。分裂派有不少优势。他们有行业公会,有贸易联盟。他们有巨额财富,在参议院势力也很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够绝情。为了权力,他们什么都肯做。可是你们——绝地——你们改变了均衡。数以千计的绝地随时准备为共和国而战。我见过寥寥几个绝地的能量。我决定把赌注押在你们身上。因为,相信我,我希望是获胜方。” “谢谢,”欧比-万说。“但是我们这场战斗有高尚的动机,不是一次用来投注的赌博。” 泰利摇了摇手。“高尚的动机——当然,OK。关键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我们达不成协议,我随时会把解码器交给分裂派。我给你们优先权是因为我欠你们,此其一,不过也因为我认为你们能赢——如果你们得到我的仪器。” “我们有权进行交易,”帕德梅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泰利报了个价钱。欧比-万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帕德梅却不动声色。 “可以办到,”她说。“不过你得接受分两次付款。第一次立即交清,第二次在我们得到解码器,并且证实能用之后。成交吗?” “哇,不要这么快,参议员,”泰利说。“我还没说完。我还想和共和国签个独家合约。在战争期内,你们在共和国军队中只能使用弗赖伊工业的监视和通讯设施。” “但这意味着抛弃已经在使用的系统,把上百万的钱投入我们用不着的东西,”帕德梅说。 泰利耸耸肩膀。 欧比-万无法相信。他认识的那个聪明脆弱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战争贩子。 “好吧,”帕德梅说。“我们同意,如果你给六个月时间让我们完成过渡。而且,前提是,如果你的设备有用。我们需要逐步进行。我不会为了你的利益而让军队冒险。” “好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而送命。我只想做生意,”泰利说。“我们成交。海利娜,能把合同拿来吗?” 海利娜起身离开。 “莫罗,你能把我们为使用解码器研发的模拟现场拿来吗?我们很愿意和新朋友们分享一下。” “当然。”莫罗站起来,走开了。 欧比-万注意到泰利一直盯着门在莫罗和海利娜身后关上。然后他启动了藏在手心里的一个小仪器。 “什么——”西丽想说话,可是泰利举起一只手指。 他把一个密码输入仪器,然后等待绿灯亮起。 “我们受到监视,”他说。“最近,我发现公司内部有间谍。有人想篡夺公司的控制权。我成功地拦截了监视程序,不过仅仅截了一小段。我不想让他或她知道我盯上他们了。” “有怀疑对象吗?”欧比-万问道。“所以你才把海利娜和莫罗从房间里支开?” “我怀疑他们和怀疑其他的高级执行总监一样多,”泰利说。“任何能进入我的办公室的人。这样的员工屈指可数。” “你认为分裂派知道解码器的事情吗?”帕德梅问。 “所有离开基地的通讯都被监控,”泰利说。“替监视公司干活就是这样——我让别人无法监视我。我控制所有的讯息通路。监控所有发给外界的信息。” “和第七象限一样,”西丽说。 “吃一堑,长一智,”泰利说。“所以,不,参议员,我不认为消息已经泄漏了。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也就带来了我的第三个条件。” “我们已经成交了,”帕德梅说。 “还不算。你们必须查出谁是间谍。而且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到。只有那时我才会交出解码器。” 阿纳金的目光阴冷。“绝地不是侦探。” 泰利站起来。“他们现在是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绝地和帕德梅交换了一个眼神。帕德梅转向泰利。 “我们接受,”她说。 24 “荒唐,”他们回到房间后,阿纳金说。他们已经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任何监视。“他把我们当作人质,希望我们解决他的生意问题。” “是的,”欧比-万同意。 “我们在浪费时间,”西丽说,听起来她和阿纳金一样不耐烦。“我讨厌浪费时间。他在利用我们,而且他清楚的很。” “解码器对共和国可能至关重要,”帕德梅提醒他们。“我们必须得到它。这难道不值得一点侦探工作吗?” 西丽怒气冲冲地把她的求生包摔到地上。它砰的撞到地板。欧比-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以前也见过西丽不耐烦的样子——实际上,见过太多次了——但是现在她的情绪里面有一种他无法辨识的焦躁。 “好吧,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阿纳金说。“泰利说他会提供一份能进出他私人办公室的执行总监的名单。在那之前,我准备到处看看,感觉一下这个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帕德梅说。“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点头绪。” 门在他们身后嘶地关上了。西丽的求生包勾在桌子腿上,当她拉开它时,一些东西从包里掉到地上。她立即踹了它一脚,因为它不听话。 欧比-万弯下身,轻轻把包带从桌子腿上解开。“你是在生它的气,还是在生桌子的气,还是生我的气?” 西丽坐到地板上,抬头看着他。“我没想到我们会要留在这里。” “一天而已。” “一天已经太长了,如果麻烦够多。我对公司阴谋了解多少?”西丽恼火地说。“我不是适合这个任务的绝地。” “你是适合任何任务的绝地。”欧比-万坐在她旁边。“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刚说了吗。” “不,你没有说。” 她看着他,扬起下巴。自卫地,挑战地,生气地。然后她呼了口气,懊恼地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吗,”她说,“在山洞里,我想帮他逃跑的时候?” 欧比-万觉得呼吸停滞了。他们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谈过这件事了。和泰利同行的那次任务的内容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过于接近。 他尽量保持轻快的语调。“我们无数次争吵中的一次。” “让他作证有什么好处?”西丽问道。“一个赏金猎人团队被瓦解了。几个赏金猎人被关进监狱。我没有再留心,不过我敢打赌,现在有些已经被放出来了。他的父母被杀,现在看看他。看看这孩子变成了什么人。这个喜怒无常,疑心极大,尖酸刻薄的男人,关心的只有财富和权力。然而他体内那个孩子还在,我能感觉到,而且他仍在痛苦之中。你注意到他的办公室了吗?那张书桌,落地灯?它们让你想起什么?” 欧比-万摇头,十分迷惑。 “两盏橙色的灯,”西丽轻声说。“金色的书桌。” 欧比-万深深呼吸。“西鲁斯。两个太阳,金色的大海。” “他没有忘记他所失去的。一分钟都没有忘记,”西丽说。“如果我们当初让他走了呢?如果他得以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呢?” “绝地不谈‘如果’。” 西丽摇着头,十分无奈。“欧比-万,星空作证,再没别人能像你那样惹我生气了。绝地也不应该成为波及整个银河系的战争中的将军。绝地还不应该看着伙伴们在大战中被炸成碎片。时过境迁。你还没发现吗?” “是的,”欧比-万低声说。“我发现了。但是我仍然不相信往回看以及质疑你二十年前下的决定能有什么帮助。” “就一次,算是为了我,不要发问,只要回答就好,”西丽说。随着她情绪的转换,她明亮的蓝眼睛变成了海水蓝。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忘记了她眼睛的颜色会随着情绪而加深。“我也变了。现在我质疑一切。我见过太多,太害怕这个银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的目光注视着他。“难道你从不回望,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从不去想有些事情可以有另外的做法?” “对于绝地而言,这是个危险地带,”欧比-万说。“我们做该做的,像奎-冈曾经说的那样。” “奎-冈生活在一个不同的时代,”西丽说。她把头靠在墙上。“在菲鲁斯还和我在一起时,我们到夸斯·基拉姆星球(Quas Killam)出过一次任务,它在中环区域的边缘地带。我们是去监督两个准备联手的政府派系之间的和平谈判的。一方是控制着该星球绝大多数trinium供应的一个企业联盟,trinium是一种用于制造武器的矿产。非常重要,让很多基拉姆人发了财。我们监督了谈判,目睹了联合政府的形成。一次非常成功的任务。但是菲鲁斯对我说,这儿有点不对劲。企业联盟做出太多让步了。他们似乎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说,我们能怎么做?任务已经完成了。绝地从不干预星际政治。而且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我肯定你也对阿纳金说过类似的话。”西丽停了停,叹了口气。“在克隆战争刚开始时,贸易联盟与这个企业联盟的首脑联手接管了夸斯·基拉姆的政府。现在他们拥有所有的工厂,所有的trinium矿。不属于这个企业联盟的基拉姆人——其中很多都被杀害了。很多人被强迫在这些工厂里干活。” “我听过关于夸斯·基拉姆的这些事情,”欧比-万说。“你是说你本来可以阻止它的发生?” “我不知道,”西丽沉思着。“但如果我留下了呢?如果我观察得更深入一点,想得更多一点?我们知道分裂派和杜库伯爵撒下了种子。他们甘愿为成果等待多年。当我们在执行和平任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谋划未来了。如果我们在多年以前多听取一点意见,多做一点事情呢?在还可能起到作用的时候?” 欧比-万摇了摇头。“西丽,你太苛求自己了。太苛求我们大家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西丽说。 “问题?” “你会回顾过去吗?” 他回顾过去吗?当然,无时无刻。多半是关于阿纳金。在这个他们本该最为亲密的时期,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他本来可以做出哪些不同的抉择?他是不是对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故意视而不见?阿纳金仍是他的Padawan,可欧比-万已经算不上他的师父了。阿纳金走到了一个欧比-万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有点像一个被穿了太久的甲胄牢牢套住的动物。总有一天阿纳金会挣脱……这个想法让欧比-万浑身发冷。但是欧比-万宁可忽略这些想法——出于友谊。 可他不愿意把这些告诉西丽。她是怎么说来着,那么多年以前?我们将会是伙伴。不是最好的朋友。她不是那个聆听心事的人。如果他对她倾吐自己的心灵,在哪里才停得下来? “我会往回看,”他说,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但是我告诉自己,银河系的安全靠的是行动,不是追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回答使她悲伤。他能从她眼中看出来。“是的,”她说。“我履行职责。这也多次救了我的命。” 她一跃而起。刹那之间,她的情绪变化了,她又成了那个他最了解的目的明确的绝地。“这么说来,我们有二十四小时。应该开始行动了。” 25 查看了泰利的记录,对基地进行了一番迅速的勘查之后,绝地们很快得出结论,要解决泰利的问题并不容易。 “他所有的员工薪水都很高,”阿纳金说。“他们还拥有公司股票。没有道理置所有这些于不顾。” “不仅如此,没有了泰利的话,公司就不再有盈利能力,”帕德梅说。“每一个创新和发明都是他做出的。员工里没有一个发明家达到他的层次。” “我同意——有人想篡权,这说不通,”欧比-万说。 “那么泰利仅仅是在妄想?”西丽问。“他觉得他的员工想篡权,但他们是忠诚的。” 欧比-万摇摇头。“泰利也许有点妄想狂,但他的感觉是敏锐的。我不认为他编造了这件事。而且他的私人办公室受到了监视,我们的仪器也反映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编造。不过我不认为有人想篡权。” “可你刚刚才说他没有编造整件事,”帕德梅说。 “没有人要篡权,”欧比-万解释说。“不过有间谍。有人想要偷解码器。而且我想幕后的主使是分裂派。” “泰利说自从解码器制造出来之后,没有未经检查的通讯记录,”西丽指出。“我们查看过通讯监视系统,它很可靠。” “那是因为我们用绝地的方式思考,”欧比-万对西丽说。“分裂派会怎么思考呢?有个非常聪明的人曾经对我说他们播撒种子。他们愿意为成果等待多年。”欧比-万指着布满他们周围的空气中的全息档案。“所有员工的记录看起来都无懈可击,因为它们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其中有一个人是间谍,”西丽缓缓地说,转身看着所有的档案。“是一个多年以前就埋伏在这里的人,因为分裂派里有人知道泰利是个了不起的革新家,总有一天会有东西可偷的。” “所以他们想要的不是公司,”帕德梅说。“他们想要解码器。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它是个解码器。暂时还不知道。” “一定是身居要职的人。一个他信任的人。”阿纳金说。“海利娜·道?莫罗·亚拉诺?德拉尔德·特兰克,保安部部长?” “我不知道,”欧比-万说。“我们不需要知道。我们只需要设下一个陷阱。” * * * 他们有一点优势。由于泰利拦截监视讯号非常专业,间谍并不知道泰利已经发现了这个漏洞。所以他们可以布下信息,设置陷阱。 他们把计划解释给泰利听,他同意了。然后他们聚集到他的办公室里。 “我很高兴我们可以达成协议,”泰利说。“我想,基于这个解码器的机密性,最好能尽快把它带出基地。” “我们可以今晚离开,”欧比-万说。“到时你能撤掉保安吗?” “我会亲自照看保安问题,”泰利说。“我会在你们走后告诉员工说解码器已经不在了。这笔交易非不得已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在解码器被带走之前,除了我之外,没有人需要知道它正在被带离此地。给你。” 泰利把解码器交给欧比-万。是个小行李箱那么大的黑色金属盒子。他把它放进一个仪器箱里。 “你们打开它时,会出现一个全息图像档案,说明配置步骤,”泰利说。 “我们天一黑就离开,”西丽说。 天黑了,绝地和帕德梅开始走向停机坪。欧比-万提着解码器。他很自信,或者至少是如同他允许自己感到的那样自信。很有可能那个间谍不会想到绝地们在等他上钩。而且三个绝地对付一个对手是绰绰有余了。 帕德梅也暗藏了一把爆破枪。欧比-万一向很愿意与她并肩作战。很奇怪,欧比-万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居然没有认出她来。当然,那时她那么年轻,还装扮成女王的侍女。他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而不是后来那个强悍坚毅的盟友。是奎-冈看出了她的力量。欧比-万非常想念奎-冈,他死后这么多年,这份思念的强度一点也没有淡去。还有那么多东西,他想跟死去的师父学习。 阿纳金举起一只手。他们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海利娜·道突然出现在拐角处。她笑着走上前来。 “泰利让我护送你们上飞船。他想你们知道,保安已经为你们开绿灯了。” 这是真的吗?欧比-万很怀疑。他仍在惊讶海利娜居然是那个间谍。她从一开始就跟随泰利左右。公司是她帮助泰利建立起来的。她居然会放弃所有已经得到的东西,这很奇怪。 “到了。”海利娜停在停机坪门口。她躬了躬身。“旅途平安。” 欧比-万惊讶地侧过身,看着她沿着走廊往回走去。他朝阿纳金挑了挑眉毛,阿纳金耸耸肩——绝地们走过停机坪大门,突然僵住了。 他们发现自己不在停机坪,而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门在他们背后“哐”地关上了。 “她耍了我们,”西丽说。“我们刚刚走过了一个全息图像入口。” 26 三把光剑亮了出来。片刻之内,他们已经在门上切开了一个洞,跑回走廊上。 全都不一样了。刚才是几扇双重门开在一头,走廊向右边延伸,现在整条走廊上都有门。泰利站在走廊尽头,面带微笑。 “怎么回事?”帕德梅对他吼道。 “是全息图像,”看到泰利的人影没有回答,阿纳金说。 “是海利娜·道的把戏。”西丽说。“这个地方一定布满了全息图像。这是他们的保安手段。” “她想迷惑我们,”欧比-万说。“但是她打算怎么得到解码器呢?” “也许她只想阻止我们带它离开,”帕德梅说。 “好吧,没关系。我们知道间谍是谁了。让我们告诉泰利。”欧比-万打开通话器联络泰利。没有信号。“她一定阻断了通讯。这说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欧比-万,也许你该检查一下解码器,”帕德梅说。 欧比-万打开盒子,感到一阵惊慌。没有跳出全息图像档案。他搜索了数据库,根本没有装载档案。 “她不知用什么办法掉了包,”西丽说。 “要不就是泰利干的,”阿纳金提出。 西丽和欧比-万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知道泰利没有掉包。他们相信他,即使在这么多年以后。他们记得这个男孩是如何自动投身到海盗的天罗地网之中,为了救他们的命。他们知道在泰利体内,这个孩子仍然活着。 “我们必须到停机坪去,”阿纳金说。 昏暗的灯光使得辨认哪些门是全息图像更加困难。而单凭记忆寻找通向停机坪的道路更是不可能。绝地们顺着走廊跑下去,帕德梅跟在后面,让他们使用原力来辨认哪些门是真,哪些是假。 终于,他们找到了通向停机坪的门,冲了过去。海利娜就在前方,正奔向一架飞船,解码器随着她的脚步晃动。 就在西丽用原力把海利娜推倒在地的那一瞬间,欧比-万和阿纳金双双跃起。解码器跌落到光滑的地板上,滑了开去。 欧比-万和阿纳金落在她的头部附近的地面上,靴子着地发出沉重的声响。她抬头看着他们,瞪圆了眼睛。“我只是在完成任务,”她说。“不要杀我。” “我们不会杀你,”阿纳金说。“是谁雇佣你的?” 她颤抖着抬起身子,手肘撑地。“五年前,帕塞尔·阿金特雇佣我在这里找一份工作。我的任务是抓住机会把信息传送给分裂派。如果有什么重要产品,我就要偷到它。” “他们知道解码器的事吗?” “他们知道我会带去一件重要的东西。就这么多。我发不了消息,所以我用泰利的业务通讯频道发了一个代码。发给和我们合作了几年的一个供货商,但是阿金特在那边安插了人手把消息传给他。” 突然,爆破枪的火光照亮了夜空,一个烟雾手榴弹爆炸了。帕德梅咳嗽着卧倒在地板上。阿纳金跑向她。欧比-万则摸向解码器。 这里一定还有别人。有人在开枪,子弹密雨一样打出来,除了连发来复枪不可能是别的武器。 停机坪的门开着,夜晚凉凉的空气开始驱散厚重的灰烟。烟雾散去之后,欧比-万瞥到一架红黑相间的星际战机。有人探身出来。他看到一条手臂向下伸出,接过解码器。 他开始奔跑,眼睛被浓烟刺得流泪。那个人穿着一件装甲外衣和长裤,头上套着头盔和一个呼吸面具,但是欧比-万一眼就认出他来。 是马格斯。 泰利突然跑进停机坪。马格斯转过身,看到了他。欧比-万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马格斯一边跳进他的飞行器,一边用连发来复枪瞄准泰利时的满足感。 欧比-万跃起在半空,挥动光剑,密集的火力撕破了空气。他能感到自己身后的西丽跳到泰利身前保护他。阿纳金则护着帕德梅。 马格斯转身再开了一次火。它打中了仍然目瞪口呆躺在地上的海利娜。她当场死亡。她对分裂派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是个负担。 马格斯起飞了。欧比-万知道追也没用。等他上飞船时,马格斯早就飞到大气层顶部了。 他转过身走向海利娜,在她身边蹲下,为一条生命的逝去默哀了片刻。 “我无法相信居然是海利娜,”泰利说,他的声音很空洞。 “马格斯拿到了解码器,”西丽说。 泰利摇了摇头。“海利娜只是自以为得到了它。我们制作了两个样品。她偷了一个,但我在里面布置了一个监视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正的那个在哪里。” “马格斯毫无疑问会把它带给分裂派,”西丽说。 “我们得赶在分裂派发现他们的解码器是赝品之前把真品交给共和国,”欧比-万说。“我们必须监控他们的通讯。” “把它给我们,”帕德梅对泰利说,用女王的语气。 “它在我身上,”泰利说,他解开外衣,露出绑在胸部的解码器。“我跟你们一起去。如果马格斯再来追踪我,我希望你们能在整个克隆战争过程中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这是你们购买解码器的条件之一。” 帕德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永远都在讨价还价,是不是?” “我只不过在要求我想要的。” “这是你最后一个条件,”她告诉他。“而且你最好保证这个盒子就是真正的解码器。” 泰利咧嘴一笑,那个欧比-万曾经认识的男孩又回来了。“它是真的。” 27 他们启程飞向阿祖尔空港。共和国军队里最好的技术专家已经在那里了,等待接收解码器。 欧比-万对阿纳金说:“我建议你路上休息一下。帕德梅看起来也很累了。如果你能说服她也休息一下,对她有好处。” 阿纳金的目光很空洞。 我已经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了,欧比-万想。 “是,师父,”阿纳金说。 他还是很听话,但是似乎是费了很大劲才装出来的。 欧比-万看着阿纳金走过去和帕德梅耳语了几句。她点点头,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驾驶舱。 于是剩下西丽、泰利和欧比-万三人。西丽的眼睛盯着仪表板,尽管欧比-万已经设置好了航线,没什么需要她做了。一切都那么熟悉,三个人在驾驶舱里,远离一个危险,很有可能在飞向另一个更大的危险。 “告诉我一件事,泰利,”欧比-万说,转动椅子,面对着他。“帕塞尔·阿金特把海利娜·道安插在你的公司里。她伺机而动,但阿金特的目的是要除掉你。为什么你还在维护他?” “维护他?” “他雇佣了那些赏金猎人,而你一直对参议院隐瞒此事。” “这是我最后一个筹码。” “可他雇佣了马格斯,而马格斯杀了你的父母。” “马格斯那么做是出于报复。我不把他们的死怪罪在阿金特身上。我恨的是马格斯。”泰利的神情严酷起来。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我需要从头做起,”泰利说。“我知道我需要赞助人。我等到长大了,等到一切就绪,可以用回真名开自己的公司时,我去找了他。你以为给我第一笔商业贷款的人是谁?” 欧比-万悲伤地摇了摇头。奎-冈是对的。泰利一直都知道,他在利用这个信息。去联络帕塞尔·阿金特索取掩口费一定需要极其坚强的神经。 “我利用了阿金特,但我从来不信任他。结果他用我意想不到的方式算计了我。不过如果我现在去对某个参议院委员会揭发一项谋划二十年之久的阴谋,他们会嗤笑我,把我赶出大门的。他们的麻烦够多了。一切都变了,不是吗?现在,我对阿金特最好的报复就是帮你们赢得克隆战争。” “噢,至少,这值得我们千恩万谢,”西丽说。她似乎并不生泰利的气,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泰利走到她身边。“我有东西给你。”他伸出手。西丽从前的那块暖水晶躺在他手心里,发出清冷的蓝光。 她惊讶地拿起来。“可是你怎么——” “我回到第五驻区,从当年买下它的那个商人那儿把它赎了回来,”他说。“我找到了他。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把它交还给你。” “谢谢你,泰利,”西丽说。她握住它,脸上泛起快乐的潮红。 “你们以为我不记得了吗,”他对他们俩说。“我记得你们是怎样为我作战。我什么都记得。” 他走出驾驶舱。欧比-万飞快地瞥了西丽一眼。 那么你呢,西丽——你还记得一切吗? 她一直不看他的方向。他们把这一切埋藏了这么久。可是当这提醒如此真切,他们还怎么能继续回避? “我曾经对你保证,永远不提起,”欧比-万说。 “不过,提醒我的并不是你,对吗?”西丽唇边露出一个笑容。“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 “却又仿佛很短。” “我们变了很多。” “是的。你更漂亮了。”欧比-万没来得及收口,话就已经说了出来。“更聪明,更坚强。” “而你,”西丽说,“你更忧伤了。” “你能看出来?” “原谅我,我还是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 “的确如此。” “我不后悔我们的决定,”西丽说。“我不希望回到过去改变它。你呢?” “不,”欧比-万说。“它是正确的。但是……” “是的,”西丽说。“它还是会让你忍不住遗憾,对吗?是可以承受的遗憾。这花了我一段时间,不过我最终还是认识到尤达和奎-冈是对的。如果离开绝地秩序,我一生里每一天都会后悔。我不想要那样的人生。我已经按照我的意愿生活过了。” “我很高兴。”欧比-万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有这么简单吗?他不确定。这趟旅程无端让他彻底地,头一次地,认识到他有这么多的遗憾。和秘密。 “我所遗憾的,”他说,“不是我们做出的决定,而是后来的事情。当我们决定分手时,我们的友谊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它不可能像本来应该的那样亲密。” “伙伴,不是最好的朋友,”西丽说。 他点头。他其他几段深厚的友情——和加伦(Garan)和班特(Bant)——是不同的。和他们在一起,他觉得没有屏障。和西丽,永远都隔着一道墙。他不去想它,不去提它,但它一直存在。他希望它消失掉。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她两次。 “嗯,还不太晚,对吗?”西丽问。“我们用了二十年才终于能和对方谈起从前。也许现在我们可以成为本该成为的那种朋友了。我很愿意这样。我不想再埋藏过去了。” “那么,最好的朋友。” 西丽笑了,经年的藩篱倒下。那一刻,欧比-万感到心中一阵痛楚,那是连同记忆一起被他深埋的痛楚。它和西丽的微笑一样真切。 “最好的朋友,”她重复道。 28 “你准备告诉我要专注于此时此刻,”帕德梅对阿纳金说。“可是我忍不住。解码器在我们手里。我们有机会现在就结束一切,机会很大。” 他们在她的包厢里,是最大最舒适的一间船舱,他们坚持要帕德梅住进来。她当然尝试过拒绝。她可以睡在货舱里,或者椅子上,她不在乎。他们知道这一点,但是帕德梅有种让人想要给予的气质。 他想给予她一切,可是很显然,她不会接受。有时候,回顾他与帕德梅的婚姻就好像在黑房中摸索前行,阿纳金想。在结婚的那一天,他本以为爱情会帮他们克服任何困难。他们的爱那么汹涌澎湃,足够冲毁任何障碍。 他仍然全心相信这一点。可是在结婚那天,他没有想到有些障碍存在于他妻子体内。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法说服她远离危险。他暗暗期望终有一天她会辞去参议员的职务。随着战争愈演愈烈,她会明白试图让那些星球不去做能带来权力和财富的事情纯粹是徒劳。 现在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她永远不会退出参议院。只要一息尚存,公平正义都会挂在她嘴边。她相信言语的力量。 他接受。他甚至为她被公认为词锋锐利的辩论家而骄傲。在参议院里,团结在帕尔帕庭的周围,她树敌不少。他为她担心。这种无名的恐惧有时会让他喉咙发紧,肺部缺氧。 “我们还没有到阿祖尔,”他说。“分裂派不久就会追上来。你看到马格斯是怎样追踪泰利的?现在他们知道泰利联系了我们,这意味着不能允许他活在世上。如果他带着他的学识投向共和国一方,他们会不惜一切制止他的。除非克隆战争结束,否则他会一直有生命危险。” “我没有想过这个,”帕德梅说。“这当然是对的。” “绝地必须留在阿祖尔,确保共和国的专家能配置好解码器。然后我们得护送专家们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在一开始,我们会不停地换地方。所以你必须立刻和泰利一起回科洛桑。” 她的表情变得强硬起来。“听起来像是又一个命令。” “不。这是保护你和泰利的必要措施,你知道的。而且这也是个请求,”他说,声音放温和了。看到她缓缓点头,他放松下来。 “好吧。” “帕德梅,”他握住她的手。他需要触摸她带来的那份安全感。“你的工作在参议院。我的工作在战场上。到战争结束之前,我们必须维持这个状态。” “我讨厌这样的分离。” “我和你一样。” “我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她说。“可是这种日子太难过了。” “它值得,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可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我不能……不能失去你。” “我也是。” 她站起来,冰凉的手指从他指间抽了出来。她开始踱步。“可这个秘密要把我撕成两半了。我总是害怕一个眼神、一句话会泄漏我们的秘密。有时候我会想……” “什么?”他问。要不是太激动,她本该可以意识到他语气中隐含的警告。 她转身面对着他。“我们做对了吗?不是相爱这件事——这个我们控制不了——而是结婚。我成了你和绝地之间的阻碍。” “不,你不是。” “可你的忠诚首先是给我的,”帕德梅说。“这让你前途迷茫。我太了解绝地了,因此知道这个错误有多么严重。” “错的是他们。”阿纳金固执地说。“我很强大,足以两头兼顾,而他们看不到这一点。” 通话器响起来,他们俩本能地弹开了。传来欧比-万的声音。“阿纳金,你在吗?马上到驾驶舱来。” 他们匆匆穿过走廊,进入驾驶舱。泰利拿着解码器站在那里。欧比-万的神色混合着敬畏和颤栗。 “它能用,”欧比-万说。“我们刚才在听分裂派的加密通话。它真的管用。” “这里的空间干扰太大,”泰利说。“我们得赶到空港。降噪装置可以配合它一起使用。但是我们还是听到一些东西。” “听到什么?”阿纳金问。 “他们在调动飞船和军队,”欧比-万说。“一个庞大的战役正在部署当中。但是我们无法确定地点。一开始好像是定在纳蒂乌姆(Nativum),对此我们早有怀疑。不过最近地点有了变动。” “如果能查出时间,我们就可以打一场大胜仗,”帕德梅说。 欧比-万点头。“我们可以摧毁他们绝大多数的舰队。” 帕德梅抓紧控制台。“如果格利维斯将军也参与这次战役,我们很可能会赢得这场战争,”她说。 29 阿祖尔是一个没有战略意义的小星球。在广大的太空中,它仅仅是个蓝色的小点。它是孤立的,不属于任何星系,也没有卫星。让它扬名的是一个占据其绝大部分陆地的空港,为穿梭于中环区域的人提供了便利的歇脚点,而其本身没有什么吸引力。它没有工业,没有矿藏,也缺乏财富。 换句话说,它不大可能被分裂派注意上,因此就成了银河系里共和国众多秘密基地中的一个。 他们顺利降落了。大老远跑过来,旅途上居然一点麻烦都没有碰上,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可能扭转战争局面的最关键的仪器如今就在共和国的掌握之中。 泰利把它交给了技术专家,脸上有后悔的神色。“这是我最伟大的发明,”他说。“现在我不得不过流亡生活了。” 一群技术专家急忙把解码器送到指挥部去。索洛马哈尔将军(General Solomahal)紧跟其后。解码器被送到他的基地使得这个新近升迁的卢特里利亚人(Lutrillian)忍不住志得意满。他向绝地们保证,阿祖尔将名垂青史。 “战争胜利指日可待,”他说,头上的皱褶加深了。 阿纳金不同意这个说法。战争还没有取胜。就算能查出分裂派舰队的目的地在哪里,还要看看他们是否能集结足够多的共和国战舰去进行突袭。 不过,帕德梅就要离开了,这个时候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事情上面。他想找个法子跟她单独道别,可那会引起太多怀疑的。他们不得不当众说再见。他讨厌这样。她用眼神告诉他,她也讨厌这样。 “再会,阿米达拉参议员,”欧比-万深深鞠躬,说道。“一路平安,愿原力与你同在。”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等待阿纳金说再见。阿纳金强忍怨恨。不给他私人空间不是他师父的错。 阿纳金也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时,他用眼神告诉她自己会多么想念她。“一路平安,参议员。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 “我坚信我们会的。”很快,她的嘴形在说。 “泰利,你为银河系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欧比-万说。 “我们很感激,”西丽说。 “我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泰利说。“尽管战乱之中生意更好做。” 说话时他眼光闪烁。他真的像看起来那么玩世不恭吗?阿纳金不这么想。 掩在她的长袍下面,帕德梅把手放进阿纳金手中,紧紧握了片刻,然后松开了。这触摸太过短暂,他几乎没来得及感受清楚。 她提到过后悔。可他没有机会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她要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 帕德梅走上飞船的舷梯。索洛马哈尔将军拨不出一个空闲的飞行员,所以将由帕德梅驾驶飞船回科洛桑,几个克隆兵护送她。她坐在挡风窗旁,这样就能看到阿纳金。她没有挥手,没有笑,然而在开动引擎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他。然后银色的飞船升上了天空。 阿纳金的目光跟随着它。这就是他的命运吗,他想,知道某个东西属于他,可是永远无法真正拥有。 他听到身后沉重的皮靴声,可他没有回头。他想看着那艘飞船。 “我们碰上点麻烦,”索洛马哈尔将军的声音猛然响起。 阿纳金不情愿地转过身。 “解码器里面安了一个跟踪仪,”索洛马哈尔将军说。 “海利娜·道,”西丽说。“她一定在两个样品里都装了。” “那么分裂派可能知道它在阿祖尔了,”欧比-万说。 “非常有可能,”索洛马哈尔将军说。“你们此前之所以不能查探到分裂派的攻击目标是因为目标没有选定。那时还没有。他们在等着看解码器会送到哪里。”将军停顿了一下。“目标是这里。分裂派的舰队正在驶向阿祖尔空港。” 30 绝地们急忙赶到指挥中心。迎战的命令已经下达。共和国舰队的每一艘可供调用的飞船都在赶往阿祖尔。 但他们还要几小时才能到达。 “空港里有多少艘战舰?”阿纳金问将军。 “不够多,”他严肃地说。“舰队规模很小。看。”他在数据屏上调出清单。阿纳金靠上前细看列表。 “我们把舰队分成两部分,”阿纳金果断地下了决定。“第二部分用来守卫空港。我带领第一部分尝试引开分裂派的舰队。我们最好的办法是缠住他们,等共和国舰队到达。我需要你最好的飞行员。” 将军朝阿纳金眨了眨眼睛,仿佛需要时间来接受军官对将军下命令的事实。幸好,索洛马哈尔将军是个实干派战士,他不在乎最佳战斗方案由谁提出,只要它们行得通。 “班诺中尉(Lieutenant Banno),”索洛马哈尔将军说,转身面向身旁一个高大的博萨人(Bothan)。“把天行者绝地指挥官带到舰队去。听他吩咐。” 中尉点点头。阿纳金刚要走开,欧比-万抓住了他的手臂。“阿纳金,小心点。愿原力与你同在。” 阿纳金点头,可是欧比-万看得出他的心思已经移到即将来临的大战上。这场战斗中,没有比阿纳金更好的飞行指挥官了。 中尉和阿纳金匆匆离开。欧比-万和西丽转身看着指挥室中央巨大的环形监视屏。分裂派的舰队已经很接近,可以看到了。 欧比-万立即看出,面对这么庞大的舰队,空港实在是不堪一击。西丽对着监视屏皱起了眉头。 “这里,”她说,拿起一根激光指示棒。“还有这里。这是他们的弱点。,如果阿纳金能绕到后面——” 欧比-万点点头。“我们不需要打败他们。只需要拖住他们。”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解码器能用了,所以他们有可能打算来一次突袭,”西丽说。“这可能是我们的优势。你看到这团小星云了吗?如果阿纳金能带领他的飞船藏在那里,等到最后一刻,等舰队越过了他们……” 欧比-万已经按下了通话器按钮。他迅速把星云的坐标告诉了阿纳金。“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儿的大气干扰不少,”阿纳金说。“我可能会暂时失去联络。” “我们不得不冒这个险。然后,如果你能沿着旁边绕到后方——最强的火力在那里。” “明白。” 它们看着标志阿纳金的飞船的亮点消失了,随后其他飞船也看不到了。 欧比-万转向索洛马哈尔将军。“你得把炮兵的反击时间安排在阿纳金袭击敌人后方的时候。那样就会造成他们的混乱。我想法打下领头的飞船。” 他点点头,神色凝重。“我们会做到最好,长官。” “他们正在接近阿祖尔外太空,”西丽说。“一些民用飞船正在飞向太空深处……”突然,一个亮点闪了一下然后消失了。“他们在朝民用飞船开火!” 欧比-万的心猛地一沉。“帕德梅和泰利在哪里?他们飞出这个范围了吗?” 西丽脸色变得苍白。“他们正在舰队的右翼。” 欧比-万伸手摸他的通话机,可是空气里突然响起帕德梅的声音。“请接通,将军。他们在朝我们开火……飞船撑不住了……” “撤离!”欧比-万朝她喊道。 “阿纳金!”帕德梅大叫。 显示帕德梅的飞船的亮点闪了闪,然后消失了。 “它完了,”西丽说。“帕德梅完了。” 31 “不,”欧比-万说。“他们进了逃生艇。看。”他指着监视屏。一个小小的亮点在移动。它可能是星星的碎片,但欧比-万知道那是帕德梅。他能感觉到。 “她会降落在空港外面的。我们必须去帮他们,”西丽说。 “停机坪上停有燃料充足的战机,”将军说。“解码器仍在工作。开着你们的通话机,我会随时通报消息。” 他们奔向停机坪,跳上最排头的两架战机。附近的飞行员正在赶往他们的飞船。阿纳金已经冲出星云,带着他的小分队袭击了舰队后方。战斗打响了。 欧比-万和西丽升入空中,并头飞行。 “我从星球表面收到一个求救信号,”索洛马哈尔将军说,把坐标告诉他们。“是星球的维生系统所在的地方——输水管道,燃料桶,发电机。注意你们旁边——舰队准备作八十度拐弯。” 欧比-万和西丽急速俯冲,避过了舰队。欧比-万能听到飞行员们的通话声。阿纳金聪明地驾驶着飞机,抓住寻常飞行员无法想象的机会,并且激励他们也作同样的尝试。 到克隆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会成为传奇人物,欧比-万想。 飞船周围突然被照亮了。欧比-万感到炮火的冲击。 “小心左边!”西丽喊道。 他急速转弯,飞机呼啸着俯冲而下。西丽跟在后面。 “两架战斗机受命离开主力舰队跟踪你们,”索洛马哈尔将军咆哮着。“他们接到命令要击落你们。”他立即对欧比-万和西丽通报了攻击角度。 他们刚刚来得及在最后一刻避了过去,让攻击者大吃一惊。激光炮隆隆作响,几艘飞船冒着黑烟,打着旋子坠落下去。 欧比-万和西丽脱出身来,继续驶向他们的目的地。从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个战斗。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相信阿纳金。他相信共和国飞行员的能力和意志。但是他知道其他的共和国舰队抵达所需要的时间。战斗已经输了。 他心情沉重地联络索洛马哈尔将军。“将军,我建议你把解码器交给最好的飞行员,立即把它带出空港。我们必须冒险。不能让解码器落入分裂派手里。” “你疯了吗,克诺比将军?”将军的声音爆发出来。“那是我们撑过这场劫难的唯一依靠!” “我同意克诺比指挥官,”西丽说。“保证解码器的安全是首要的。我们在这儿看得很清楚。这场仗是赢不了的。我还建议你撤空整个基地。我们需要保全尽可能多的共和国士兵和飞船。” “现在投降太早了。” “我同意。还有反抗的余地。但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欧比-万说。“我们需要降低损失。” “你太保守了,克诺比指挥官。我想我们能赢。” “将军,我们在这儿看得更清楚,”西丽说。 “我这里也有监视屏,塔齐指挥官。而且我没时间争辩。去救你们的参议员和科学家吧,然后再回来战斗。” 炮火纷飞,控制杆在欧比-万手中震动。他和西丽闯入了共和国战机和它们正在围攻的一艘敌方飞船的战斗中心。欧比-万看到炮火钻进他的战斗机舱盖。西丽的飞机冒出浓烟。他们很快地冲上火力中心上方。一旦离开火力最猛的地段,他们立即回到航线上,向星球地表俯冲。欧比-万听到他的通话器噼啪作响。在飞船被击中的时候,他的战机一定也受损了。 他们看到逃生艇落在一片工业区里。帕德梅把它安全地降落在巨大的燃料桶之间。欧比-万小心翼翼地落在她旁边,轻轻吁了口气。在这些燃料桶之间穿行一定需要钢铁般的神经。逃生艇并不是容易操纵的飞行器。 西丽落在附近,他们急忙跑向帕德梅,她熟练地手持爆破枪。护送她的克隆兵一定降落在别处了,但逃生艇有足够大的空间容纳泰利和她。 “很高兴看到你们,”她说,不过她的表情可不高兴。她还有点失望。她本来在期待着什么,欧比-万想。答案倏地跳入脑海。阿纳金。 “阿纳金正在指挥空战,”他告诉她。 她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共和国舰队还有多远?” “还要几小时,”西丽说。 “有解码器也赢不了这一仗,对吗?”泰利聪明地猜到了。 欧比-万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都不愿对将军以外的人提到。 然而帕德梅也聪明绝顶,不可能看不出。她朝天空瞥了一眼。“我们应该带解码器离开这个星球。” “我们先把你和泰利带离险境再说,”西丽说。“我想我们俩得有一个人驾驶飞机带你们离开。” “我们可以回指挥中心,”帕德梅提议。 欧比-万摇摇头。“不安全。我们必须带你们离开敌方阵线,到最近的安全港。”但谁去呢?他看着西丽。他们都想留下来参与战斗,可她知道让他离开他的Padawan更加困难。 正在此时,他感到黑暗力量的波动,这个警告如此清晰,简直像一声尖叫响在他耳边。一架战机冲向他们。欧比-万认得那是马格斯红银相间的飞机。他身边还有五架机器人战斗机。 “躲起来!”欧比-万喊道。 激光炮撕裂了地面,他们四散躲开。 “我们不能躲在燃料桶后面,”西丽说。“那是发疯。我们会被炸飞的。” 马格斯再度袭击。炮火打中了燃料桶,它轰的一声爆炸了,把他们震飞到空中。空气像一堵燃烧的墙一样击中了欧比-万。他感到自己向下坠落,仿佛是在烈火中下降。 他们落到地面,浑身青紫,但是没有受伤。马格斯和机器人掉转机头,准备另一次攻击。 “是时候离开这儿了,”欧比-万说。 32 西丽和帕德梅离西丽的飞船最近。他们跑过滚滚浓烟和熊熊火焰。欧比-万拉住泰利,把他推向他的飞船。 这一次马格斯放过了西丽和帕德梅,径直奔泰利而来。 欧比-万发现附近有一个工人拉下的工具箱。他伸出手——一把焊钳越过空中,飞进他手里。它很大,有一条大槽,是特制的。他抓住它,估算了一下反应时间。在最后一秒钟,他打开焊钳的开关,把它直接扔进洒出来的燃料里。燃料被点着了,恰好在马格斯扑过来向他们扫射的时候烧了起来。 马格斯不得不爬高躲开火焰,而浓烟则成了很好的掩护。欧比-万和泰利跳进ARC-170战机,紧跟在西丽后面起飞了。 “他想抓你,”欧比-万说。 “还用说,”泰利答道。 西丽飞近了些,打了个手势,把手放在咽喉处。欧比-万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通话器失灵,”欧比-万说。“被炸坏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西丽做了个手势,欧比-万点点头。 “你们俩心有灵犀,根本不用开口,”泰利说。“还和以前一样。有什么计划?” “我们打算送你们俩脱险,然后去赶战役的尾声,”欧比-万说。 “战役的尾声?考虑到你们必输无疑,这似乎不是个很明智的主意。” “我不能离开我的Padawan。坐稳。” 他们向上急飞。可是马格斯带着他的五个机器人帮手紧追不舍,一边持续不断地向他们开火。战机剧烈摇晃。西丽俯冲到马格斯下方朝他射击,擦到他一点边。他急速飞开了。 他们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次他们甩开他时,他总能找到他们。西丽打掉了其中一个机器人,欧比-万击中了另一个。然后两人前后夹击,把另两个机器人困在中间,炸得粉碎。 马格斯一定向分裂派舰队求援了,因为从上空的战场上突然飞出两枚大型攻击导弹,开始下坠。 “看起来情况不妙,”泰利说。 的确不妙。 欧比-万驾驶飞机飞向西丽。进入她视线之后,他抬了抬下巴,向她示意他的行动计划。她点点头。他感到两人之间有那么强的感应。这不止是原力。它是原力的一部分,但也是他们的一部分,是他们之间毫无拘束的相互理解的一部分。所有藩篱已经消失,他们现在可以彻底领会对方的每一个念头。 他们正在铺设输电线路的深壕上空,能源就是经过这里从那两个巨大的燃料炉流向空港的。西丽插入壕沟,欧比-万跟随其后。至少这个位置是大型攻击导弹无法追踪的。如果够走运,他们有可能在这个迷宫里甩掉马格斯。 战斗已经输了。阿纳金看得一清二楚。尽管他无比相信自己的能力,无比相信身边的飞行员们,可他还是意识到对手太过强大。而且索洛马哈尔将军说共和国的增援部队还要一小时才能到达。 一开始他还能看到一丝希望。将军那里传来的信息帮飞行员们占得了一点点先机。他们打落了一架又一架飞机,还重创了一艘航空母舰。但他们无力与整支舰队抗衡。 他失去了欧比-万和西丽的踪迹。不过至少帕德梅是安全的。 “……军情报告,”通话器里传来声音。“请报告情况,一号指挥。” 他的通话器噪音很大。又有什么损坏了。“又击落了五架战斗机,”阿纳金说。“我正在尝试拖住另一艘航母。我方飞船没有损失。” “我们有两架战斗机坠毁,还有一艘民用飞船和共和国飞船……” 干扰使得声音时断时续。“什么?”阿纳金吼道。“哪艘共和国飞船?” “阿米达拉参议员……受到攻击……遇难……” “重复,”阿纳金声嘶力竭地喊道。“重复。有人生还吗?” “无人生还……” 阿纳金觉得整个银河系都坍塌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 “绝地前去搜救……可能……发现逃生艇……” 阿纳金急速俯冲,整个人几乎被甩上舱顶。他要找到她。她会活着。她一定得活着。 欧比-万希望驾驶飞船的是阿纳金。他需要阿纳金坚强的神经,他毫厘不差的把握时机的本事,他精准操控飞机位置的本能。 攻击舰在头顶盘旋。最后一个机器人撞上一堵墙,烧毁了。但是马格斯仍然紧追不舍,不断开火。壕沟很窄,有时会突然开阔起来,然后又再变窄。巨大的管道和导线成了障碍,他们必须蛇形前进,或者从底下钻过去。 在前方,西丽突然放慢了速度。他继续向前飞,但她没有跟随,而是上升,几乎擦着壕沟边缘。 西丽,你在干什么?不管你想干什么,伴随这个念头,欧比-万感到一阵猛烈的,尖锐的疼痛,不要! “西丽,不要这样做,”帕德梅说。“我们还有机会——”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能抓稳吗?” 帕德梅点头。 “我叫你减速,你就减速。” “你会摔下去的——” 西丽笑了笑。“不,不会。我会跳下去。” “不——” 可是西丽已经打开了舱盖,爬了出去。这种机型有地方容纳一个维修机器人,如果飞行员想要的话。那个位置空着。她感到猎猎的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看见欧比-万的飞船就在近旁。他一定在猜疑她想干什么。 她知道这很疯狂,但它可能有用。 马格斯钻过最后一组管道。她看准了他发现她减速的那一刻。他也减速了,以免撞上她。他不想飞到她前面去。那样的话他会暴露于她的火力之下。 “减速!”西丽喊道,她感到飞船慢了下来,几乎停住了。 马格斯向下飞,再度减速,不想飞到绝地战机前方。西丽聚集原力,一跃而下。 战机减速了,但仍在飞行。就算退一步说,从一架战机跳上另一架也并不容易。西丽用原力放慢了对时间的感知。她从未感到与原力如此合拍。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打转,但完全是按照她的意志,而不是由于她下降的速度或是湍急的气流。 她碰到了飞船。她弯起膝盖,双手紧紧抓住机壳顶部。这一跃让她重心不稳,有那么一刻她仅仅能够抓牢不摔下。她从腰带里甩出一根缆线,勾住飞船。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上来了。她很轻,而他则飞得太快,正忙着朝帕德梅射击。帕德梅已经加速了。他没有听到响动,也没感觉到她。 是时候让他知道有不速之客到访了。 她亮出光剑,开始切割战斗机的顶部。 它猛地向左倾斜。 西丽一只手抓住飞机,皱起眉头。 马格斯知道她在这儿。 * * * 欧比-万发现这条壕沟没有出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本来应该走岔路的,可是看到西丽跳上一架战斗机的顶盖让他分了心。她一定是疯了。她在做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去做了。 几分钟之内他必须上升。攻击舰正等着把他炸飞。他得想法向后转。可是空间太小,连飞行都困难,更别提掉头了。 在他后面,马格斯的飞行路线变幻莫测。从壕沟的一边冲到另一边,想把西丽甩下来。欧比-万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在不停地撞向金属板的同时居然成功地切开了飞船的顶盖。 他必须做点什么。 “有什么主意?”泰利问。 “有。坐稳,”欧比-万话音未落,飞船已经底朝天了。 这个飞行方式他看阿纳金做过,底朝天向后飞。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阿纳金当时笑着这样说。 欧比-万直奔马格斯飞去。帕德梅让出路给他,然后飞到壕沟上层。她一边闪躲炮火,一边越过了马格斯,开始沿着壕沟回飞,估算着时间。好样的,帕德梅。 欧比-万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他的手指在武器控制面板上飞速跳跃。这个时候还要兼顾飞行实在太难了。 “你在干什么?”泰利问。 “把冲击导弹拆成两半。” “让我来。”泰利的手指按动键盘。“好了。” 欧比-万放慢速度。他不想飞得太近——他必须刚好保持在导弹射程之外,这样才不至于重创飞船。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冲击波。与此同时,让西丽借助原力,比马格斯提前知道将会发生的事情。 他开火。冲击导弹弹射出去,爆炸了。 冲击波震动了西丽,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衡。 马格斯则震得飞了起来。欧比-万看到他被弹出座位。那一瞬间,西丽从她切开的洞里掉了进去。 飞船开始极度倾斜。西丽在争夺控制权。欧比-万再次倒飞。他觉得自己看到一个黑影掠过机舱。 “他们打起来了,”泰利说。 飞船倾到一侧。它失去了控制,旋转起来,擦过一个巨大的管道。浓烟滚滚冒出。 “水压系统开始失灵了,”泰利焦急地说。 欧比-万紧跟即将坠毁的战机的路线。他拉动引擎,然而还是惊恐地看到战机撞向壕沟。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爆裂,战机撞到一堵墙壁,然后是另一堵,最后撞向壕沟一侧,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顶部的洞里飞出,在地上弹跳了几下,不动了。是马格斯。 欧比-万急降到壕沟底部。他打开舱盖,一跃而出。马格斯一动不动,可是还没有死。欧比-万爬到飞机顶部,跳了进去。 是现在,还是二十年前? 她躺在坠毁的飞船驾驶舱的地板上。金发的脑袋枕着手臂。 他在她身边跪下。 他碰了碰她的头发。他不敢去摸她颈部的脉搏。无法忍受感觉不到那里的跳动。 “西丽。” “爆破枪。”她低声说,微微转过身,这样就可以看到他。“马格斯。” 欧比-万从驾驶舱窗户看出去,帕德梅站在那儿,手持来复枪,守着不省人事的马格斯。她永远思虑周全。泰利站在她旁边,手里也拿着爆破枪,指着马格斯。欧比-万看到泰利脸上的挣扎,想要开枪的冲动。在他脚下躺着的是杀死他父母的仇人。 空中,他看到阿纳金在攻击舰周围盘旋,用持续的火力朝它们射击。 “有帕德梅看住他,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到处都灰蒙蒙的。” “这一着太冒险了,”欧比-万说。 “可是有用,不是吗?” 她还有力气顶嘴,这让他稍微宽了点心,可是她立即皱起眉头,看得出她非常疼痛。 “我去拿药……” “不要离开我。”西丽的手放到他手上。“我想说——” “西丽,我必须去拿急救箱——” “看在星星份上,欧比-万,我要死了。你现在还要打断我吗?” 泪水涌进他的眼眶。“你不会死。” 她的手指拉着腰带。“我不能……帮我拿出来。” 拿什么?他差点要问,然而立即明白了。他从她腰带里取出那块水晶,塞进她手里。 “不……给你。”她让它滑落到他手中。“现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他重复道。 她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她的手垂了下来。“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她说。 她的眼睛合上,她死了。 他把头靠在机舱地板上,握着她的手。那一刻,他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 阿纳金疯狂寻找她的时候,神智几乎失常了。他不停地攻击着周围的飞船,决心要打出一条路来。 看到飞船坠毁时,他原以为帕德梅死去了,他的心变成了一个拳头。 复仇是他唯一的念头。 然后当他盘旋下降时,他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爆破枪,她转过脸来面对着他。 几秒钟之后,她已经被拥在他怀里了。 “我很担心西丽,”她低声说。 欧比-万从坠毁的飞机里爬了出来,走向他们。他的神情有点异样,步态不同以往。 “她回归原力了。”他这样对他们说,可是眼睛却盯着马格斯。这个赏金猎人开始翻动。泰利把爆破枪握紧了些。阿纳金在他脸上看到了紧张和痛苦。 他想开枪,阿纳金想。 自他认识欧比-万以来头一次,阿纳金替他的师父感到害怕。他看到了他盯着马格斯的眼神,是死的,仿佛脚下的不是有生命的物体,而仅仅是一堆衣服,头发,皮肤。 欧比-万亮出光剑。 帕德梅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纳金。说话呀,她的神色在恳求。阻止他。 阿纳金意识到此时此刻,有些事情是他无法阻止的。 泰利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欧比-万。 欧比-万蹲下来,闪烁的光剑架在马格斯的脖子上。他和马格斯对视着。阿纳金在赏金猎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惧的光。 “你杀人不经思考,冷血无情,”欧比-万说。“但我不是你。” 他站起来。 “带他上船,”欧比-万说。“他现在是战俘了。” 33 解码器在阿祖尔空港战役中毁掉了。燃料炉爆炸,差点把整个空港夷为平地。冒起的浓烟掩护了共和国飞船的撤离。索洛马哈尔将军在携带解码器逃离时被捕。他没有把它交出来,而是炸毁了它。两天之后,他成功逃脱,受命去担任另一个基地的指挥。 分裂派炸掉了泰利的实验室。他所有的笔记和文件全部没有了。想要重建以前的发明需要很多年……而能否做出复制品还未可知。与此同时,他被秘密护送到共和国的避难点。 在科洛桑,破晓之前,阿纳金和帕德梅在她的住所阳台上幽会。他们最喜欢在这个时候见面,既有夜幕的掩护,又能感受到黎明清新的空气。即便在最黑暗的时期,它也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我又被派出去了,”他告诉她。“欧比-万和我今天早上就出发。” “今天早上有个投票我必须出席,”帕德梅说。“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道别了。” “什么投票这么重要?” “现在一切都至关重要。奥尔加纳参议员需要我的支持。” 阿纳金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但他不想吵架。他还没从差点失去她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但他不明白这些参议院的投票,在战时它们毫无用处,只有打胜仗才是办法。 “我会等你回来,”帕德梅说。“等多久都可以。” 阿纳金抬起眼睛,望向绝地圣殿。尤达、欧比-万和梅斯,他们对这一切懂得多少?这样痛苦的时刻,活生生从妻子身边被拉开。他和他们并肩作战,为他们而战,但他们不再拥有他的心了。他们不再理解他。 在阿祖尔,他有那么片刻以为欧比-万爱着西丽。他以为在她死后,他从师父的眼里看到了爱情。但欧比-万站在杀死她的人旁边,居然饶过了他。如果爱西丽,他可能做到吗?当然,这是绝地所应当做的。可是欧比-万说话的样子,还有他的镇静。这样的性情是不可能去爱的,阿纳金确信。 和帕德梅在一起时,他有激情,他是完整的。天空里的星星开始隐去,细细的金黄色天际线预示着太阳即将升起。他们就要失去黑夜的掩护了。他们将再一次成为绝地和参议员。 他将再一次被撕成两半。 有好几夜了,欧比-万睡不着。他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他希望能做梦,但是没有梦。 于是他漫步。穿过圣殿,辉光灯发出微弱的蓝光。他不想去那些会唤起对西丽的记忆的地方。他做不到,现在还做不到。 奇特地,这样漫步时他想起奎-冈。多年不曾想起了,但现在他再度记起,当时自己是怎样知道奎-冈深夜在圣殿大厅中散步。他给他送去sapir茶,他记得。他想安慰他,虽然他很清楚这样的安慰没有作用。 就算知道他的伤痛,阿纳金也没有提起。他很早就起床了——欧比-万看到他走出圣殿。阿纳金总是静不下来的,总是需要离开圣殿才能思考。他和帕德梅之间有点什么。欧比-万不会追问。无端端地,他感到一点妒意。让阿纳金自己作决定吧。 他觉得很特异。在这样伤痛的时刻,在他永远失去西丽时,他一点也没有质疑二十年前分手的决定是否正确。现在他看得很清楚了,比以往任何时候看得更清楚。爱与拥有是不同的。他爱过她,这就足够了。 ……我带着失去她的心碎活了下来。但我活着,欧比-万。我继续走在绝地的道路上。 这就是他所学到的——绝地让他不能与她厮守,但绝地同样教会了他怎样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活下来。 欧比-万站在窗前。窗外的蓝灰色开始渐渐变成温暖的橙红。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天空。空中公路上逐渐充满了金属闪光。新的一天。新的任务。 他准备好了。他学会了一些东西,重要的东西。他曾经以为自己必须把爱的记忆锁起来。现在他不再害怕了。他可以承受它们。他可以在伤痛中呼吸,把快乐的时光永志于心。 他终于学会了奎-冈一直想教他的秘密。为此他付出了迷茫的多年。为此他见证了一个让他几乎崩溃的死亡。但他终于学会了。他学会了用一颗敞开的心灵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