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南方战士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已学会如何认清某些事物。   意识刚恢复时,他觉得自己在一颗星球的表面。人造重力的感觉时隐时现;在一艘向下俯冲的飞船里,不管怎样减速,引擎都在震动;角动量产生科里奥利效应,一个进行过自我训练的人能认清这一点。   但这就是他所知道的一切,这时,从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你是波巴·费特(Boba Fett)。}   费特猛地抬起头——什么也没看见。   他想伸手拿枪——动不了。他的四肢被彻底束缚住了。费特被吊在黑暗里,双脚无法着地。   他听到远处有噼啪声,跟着又是同样的声音,但要近得多。他的头还能动,可身体的其它部分感觉好像被包了起来——他伸出舌头,轻击开关,打开头盔里的望远镜。   {你是波巴·费特。}   即便有望远镜,从红外区调节到紫外区,还是发现不了什么。费特被靠墙吊在一个隧道里——这个隧道不是用石块儿或任何人造材料建造的,而是柔软顺滑、像海绵一样、充满褶皱和棱纹的,仿佛它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费特可以转头看见隧道在左右两边几米开外各有一个急转弯。   远处传来尖叫。   尖细的噼啪声。   长久的停顿后,那个声音,带着好奇的口吻,说:{你是波巴·费特?}   一下子都记起来了——塔图因(Tatooine)、风帆游船、天行者(Skywalker)和索洛(Solo)。突然,一阵恐惧感打断所有其它思绪,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在沙拉克(Sarlacc)的肚子里——正在被消化。   几十年来,大多数跟费特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   千真万确。他是没什么感情。   不过,离开贝斯平(Bespin)后,他却对汉·索洛(Han Solo)有种满心欢喜的感觉。别误会——他并不喜欢索洛——但以同一份猎物换取两份赏金确实很罕见。维德(Vader)已经给了很多钱,那个赫特人(Hutt)几乎还能给一样多的钱。赫特人承诺支付十万元。一个不小的数目,但不如费特过去某几次挣得多。他有一次抓住了海盗费尔德拉尔·奥科(Feldrall Okor),拿到十五万赏金;尼韦克伊皮克斯(Nivek'Yppiks)被菲布(Ffib)宗教团体视为异教徒后,冒冒失失地逃出母星洛朗斯(Lorahns),想摆脱控制这颗星球的宗教寡头政权,却被费特抓了回去,费特因此拿到五十万赏金,令人难忘。   费特不指望自己会喜欢宗教专制;他们让他想到了青少年时代。但他在慢慢对他们产生好感。   他们出手大方,而他们的“罪犯”是说多做少的知识分子。   费特想提高抓获索洛的赏金,但那个赫特人还不知道。费特不指望能从贾巴(Jabba)那里榨出五十万——那个赫特人是生意精,不是宗教狂热分子——但那个赫特人尤其喜欢收集艺术品。   碳凝的汉·索洛比活着的汉·索洛和死了的汉·索洛都更值钱。   完事后,数着帝国和那个赫特人给的双份钱,费特完全相信其总额将超过用那个傻子伊皮克斯换来的五十万。   费特坐在驾驶椅上睡了一会儿,那里比他知道的一些床还要舒服。当时“奴隶一号”正在向塔图因作最后一次跳跃。   费特一直觉得超空间通道是唯一能让他安全熟睡的地方。他没有做梦,至少他不记得他做过梦;他睡得很安稳平静。也许有人会说他是“不做亏心事,不怕梦里鬼上身”。   他醒时,飞船也快脱离超空间了。   他没有被任何设备唤醒;他决定在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他醒后警觉地检查了一下控制台。似乎一切正常。   几分钟后,超空间隧道在他周围消失。星光出现在窗外——警笛在飞船里叫嚣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费特相当冷静地接受了这个坏消息:船舱下部有个信标启动了,提醒正在监听那个频率的人,费特已抵达该星系。费特立刻做出准确推论;在云城逗留期间,另一个赏金猎人安插了这个信标。费特打开自动驾驶控制,然后马上跑到驾驶舱下面。   另一个赏金猎人,为得到赫特人的赏金而在寻找索洛。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费特责怪自己一时疏忽,没有在开船前检查全船。基本要领,基本要领,你忽略了基本要领,那只能咎由自取了。费特边跑边取下火焰喷射器,转至货舱前面的最后一条走廊,来到其伸展处,传感器显示信标就在那里。费特开火了,他灼烧着舱壁,直到金属发红,空气发烫,四周弥漫一股臭氧的味道才罢休。火苗逐渐向上窜——警笛声停止了,费特让“奴隶一号”上的维护机器人来处理他放的火,自己跑回了控制室。   他滑进座位。“奴隶一号”继续在星系内高速前进,塔图因在显示屏上越来越大。当地航运部门似乎没有注意到费特,这对他很有利,但那儿有人知道他来了。费特把数据输入自动驾驶系统,让它计算从星系内进行超空间回跳的情况,同时开启另一个线程,让计算机的一部分系统检查飞船的各项功能。   他不用担心武器系统,也不用担心偏导护盾;他们随时都能运行,或者随时都有可能遭到破坏。安插信标很令人意外,但这是一回事儿;欺骗飞船上的检查系统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太深入行星的重力井了,因此,即使对“奴隶一号”控制系统那样卓越的计算机来说,计算一次新的超空间跳跃也得花费一定的时间。就在计算将要完成时,它却变得无意义了:一艘飞船的外杆出现在塔图因的地平线上。   是“IG-2000”。很容易辨认。费特这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么得严重。这艘飞船属于杀手机器人IG-88。他是银河系第二好的赏金猎人,而且正千方百计地想坐上第一把交椅。费特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奴隶一号”猛地急刹车,落入较低的轨道。当两艘飞船接近时,费特用前端爆能枪瞄准目标,开火。   “IG-2000”立即爆炸,化为一团过热的金属和膨胀的等离子体。   费特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圈套。那个杀手机器人决不会犯这种错误——“奴隶一号”的传感器被迷惑住了。一艘飞船就在几公里外脱离了超空间——它向“奴隶一号”的船尾开火,费特被震得东倒西歪。   船尾全息摄像清楚地显示,这才是真正的“IG-2000”,不再是圈套了,它在费特的后上方,一从超空间跳出来就开火,把“奴隶一号”困在自己和塔图因之间。   只有杀手机器人凭借机器人的反应能力才能计划和实施如此精妙的行动。   “奴隶一号”深入大气层,“IG-2000”紧随其后。这时从通讯设备里传来声音。   IG-88机械地说:“把你的俘虏交出来。在这次交火中你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生存几率。”   费特完全不理会这个机器人,手指依然在控制面板上飞舞。   那个机器人又说了些什么,但波巴·费特没有听清。费特把所能利用的能量都分配给飞船背部的偏导护盾,同时再次向船尾开火,不给IG-88喘息的机会,然后开始破坏自己的飞船。   他打开惯性阻尼器。   在惯性阻尼器通电的一秒不到时间里,“奴隶一号”一片漆黑,护盾失灵,武器失效,当时只要一枪就能摧毁整艘船——接着,惯性阻尼器启动了。   从驾驶舱下面传来两声爆炸,惯性阻尼器摧毁了自己,可能还带上了超空间推进器。   主控台上有一半的指示器都亮起了红灯,飞船的上层结构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飞船以电子跃迁之势瞬间损失了百分之九十的速率。   “IG-2000”高速掠过费特后,“奴隶一号”剩余部分的动力即刻恢复。费特从容不迫地顺势而为,在IG-88开启“IG-2000”后面的偏导护盾阵列之前,用离子炮击毁了它,然后又击毁了前面的偏导护盾阵列。   他用牵引光束拉住“IG-2000”以防其逃窜,最后发射一枚飞弹把问题搞定。   在沙拉克肚子里,费特大声说:“不应该给它取那个名字。”   那个声音彬彬有礼地说,{是吗?}   “‘奴隶一号’。那是一个错误,真的。它泄露消息,告诉人们我有更……”费特的声音逐渐变小。他被靠墙吊在黑暗中,四肢麻木。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他的皮肤在燃烧,最糟糕的是,他不在“奴隶一号”上,根本不在——他小声说:“你是怎么做到让我回想过去的?”   他略微感觉到对方的喜悦。{很简单。不——对你来说,很简单。你活得很顽强。}   一阵凉意向费特袭来,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在黑暗中,噼啪声时远时近。“你是谁?”   {问得好,}它说,这一次,那种黑暗的喜悦更明显了。{你是我的过去,波巴·费特…我是你的归宿。}   “这张痛苦的脸太棒了,”那个赫特人说。“我们对你的努力很满意,我们愿意花七万五买下汉·索洛这个人。”   费特摇了摇头。“贾巴”——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骚动声——“我们在这里买卖的可不是索洛船长——我记得捉到他可以得赏金十万。”   贾巴的尾巴抽动了一下,他的嗓音低沉到近乎咆哮,令人感到危机四伏。“这不是索洛?”   “这个?”费特尽可能礼貌地说——这可不是他的长处。他并不是在基本语环境中长大的,说话时,他的嗓音和措辞偏硬。“这个精制的碳凝雕塑,是汉·索洛?   不。我今天给你带来的是艺术。是那位黑暗尊主碰巧把汉·索洛当材料制作的艺术,就像其他艺术家雕刻的人像一样。”他耸耸肩。“我跟你说,我是在来这儿的路上得到它的。它多么有韵味,你觉得呢?”   那个赫特人缓缓地说:“这张痛苦的脸…太棒了。”   “还有这双手,”费特边说边推了一下。“我们俩一起来欣赏这双手。我很喜欢它们,它们体现了黑暗尊主杰作的品质——”   “当然,”那个赫特人低沉地咕哝道,“当然。通过这双手可以看到索洛在最后时刻的惊恐。”他站在被碳凝的汉·索洛边上,打量着波巴·费特;费特和他们所讨论的那件艺术品都离贾巴宝座前的陷阱门很远。   “有消息说,”贾巴继续道,“维德没有抓到天行者,奥加纳(Organa)和卡瑞辛(Calrissian)也跑了…丘巴卡(Chewbacca)同样逍遥自在。他们头上的赏金加起来那可是…相当可观。”一双眼皮厚实的眼睛打量着费特。“相当可观。”   至少,丘巴卡会来找索洛。费特点点头。   “我们可以讨论下我在这儿的留宿问题,”他妥协道。   “至于这件艺术品,这件黑暗尊主亲手制作的原创作品——”费特感到自己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贾巴打断他的话后,他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但贾巴越说越亢奋,让费特觉得此事值得关注。   “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一个勇敢的赏金猎人去办。”那个赫特人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身子向前倾。“抓一条克雷特龙(krayt dragon)来跟我的兰克(rancor)斗,就能得十万。”   费特讽刺地说:“似乎太多了。一条克雷特龙就跟索洛一样贵?”   那个赫特人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我们会出一个好价钱买下索洛,买下这件艺术品的。现在我出——”费特微微抬起头。   “二十五万。”   围观的人一片肃静。那些离费特最近的人慢慢向后退。   贾巴向前倾身。他低沉的嗓音从胸腔里传出,就像一个威胁。“那…似乎太多了。甚至对维德的艺术品而言。”   费特耸耸肩。等着。   贾巴的嘴唇抽动了一下。费特没把它当成一个好兆头。“那么,这件艺术品值…二十五万。”贾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另外,我们想欣赏你抓克雷特龙的壮举,也希望你留下来。暂时。”   “二十五万。”波巴·费特竟略微欠身。“暂时。”   {历历在目…是啊。}   费特甩着头把这些抛开。贾巴的宝座室渐渐消失;费特被靠墙吊在沙拉克的肚子深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潮湿。他嘴里开始产生恶心的味道;他抿了一口头盔里的水管,接着开口说话。   “别再这样对我了。”   沉寂了片刻。{好的,}那个声音最后说,“但你要让我开心。”   “你究竟是谁?”   {我是地狱,你很清楚。我就是沙拉克。}   {我是大浪淘沙后留下的精华——}“你不是沙拉克,”费特冷酷地说。“沙拉克没有智慧,它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脑——”那个声音柔和地笑着说:{我叫苏塞约(Susejo)。}吊着费特的那堵墙在颤动。这个生物表现出一种高兴的情绪。{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像你这样的活物了,棱角分明、光鲜亮丽。你几乎是一件艺术品,费特;你白璧无瑕——呵呵——太棒了。}   {你心无杂念。}   费特压制住内心毫无意义的怒火;他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是一个猎人。我把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绳之以法。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你让我想到了某些人——啊。我记起来了:你让我想到了绝地(Jedi)。}   此时保持语气平缓可是一门艺术。   “绝地。”   {是的。一个几千年前被我们吞噬的绝地。我们一直留着她;你想见见她吗?}   “不。”费特闭上眼睛,毫无知觉地在黑暗中晃荡。{一个被我们吞噬的绝地,}它说道。“不。你的绝地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他感到对方很无奈。{随你的便。很快…你就会盼望在这漫长的孤寂中能出现一丝刺激了。}   费特睁开眼睛,面前空空如也,耳畔万籁寂静。他是和不少人一起落入大坑的。一开始,他还能听到那些人的尖叫,现在,叫声已经停止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一点声音也没听到。怒气在费特的胸中积聚,不由自主、暗淡阴郁、深入骨髓。附近又传来噼啪声,听上去就像鞭子抽打了一下;费特浑身发抖地吸了一口气,但他说话的声音只是轻微地发颤。“我不理解。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延长?有原因吗?沙拉克可以等我死了以后再吃我,对不对?我杀过,我杀过几乎所有能动的东西,在不同的场合,有一百多个种族,不管是聪明人还是笨蛋;如果它还在呼吸,我可能会杀了它或跟它类似的东西。但我杀得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像这样的死法有什么好处?”   费特感觉他的问题引起了对方的思考。   {对你来说?啊,我想什么好处也没有。但你的生死现在属于我,不属于你;你的生死为我的目标服务。认识和理解你的处境吧,波巴·费特,因为你不是真实的;仅仅是意识的集合,这些意识自己欺骗自己,认为自己真实存在。}   “你说我不是真实的,那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了?”费特张大嘴巴吼道。“这里的空气太臭了,让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你,我,和其它一切事物——我们都只是一个过程,波巴·费特。一个把自己命名为“我”的过程。毫无疑问,真实是存在的,我们是它的一种表现形式。但你和我是真实的吗?不。我们是盲目自大,已经脱离了真实的过程。我们应该及时回归真实。}这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花费如此长的时间吗?你在这里才刚刚待了一天而已,波巴·费特。   有的智慧生物在被沙拉克消化掉之前,其生命已经被维持了数百年。}这个声音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费特感到极度疲劳,他相信,在某些情况下,沙拉克会用几千年来杀他。   费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确信,也许是疲劳;他说:“你…你在撒谎。你不是沙拉克——你就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沙拉克?考虑考虑,思索思索:别对此这么确信。   我是,或者说,我曾经是乔伊(Choi)的苏塞约。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长,但谁知道呢?也许你用不着想象。也许你会活下来。你让我高兴,让我高兴就是让沙拉克高兴。   我快乐,它就快乐。我希望你能和我们在一起,暂时。   [我要打开一套武器系统。]但费特打消了这一念头,努力把它抛之脑后,然后大声说:“你太残忍了。”   {有个笑话,}那个声音说,{是我的绝地告诉我的。有个人来到附近一座农场,看到一头巴夫兽(barve)在前院溜达,它只有五条腿——另一条腿被截掉了。这个人——他叫约约(JoJo)——疑惑地问农场主,为什么要把巴夫兽的一条腿的截掉。   “喔,”农场主说,“我跟你讲讲那头巴夫兽。   那是你一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巴夫兽,约约。   他会说话,会开飞行艇。他喜欢孩子,当我不在农场时,他能照看他们——啊,就在几周前,我最小的孩子落水了,是那头巴夫兽把他救了上来。”   约约说:“太神奇了!但那条被截掉的腿是怎么回事儿?”农场主盯着约约说:“喔,老兄,像这样一头巴夫兽你可不能一次全吃了呀!”}   苏塞约在黑暗中沉默地大笑起来,费特身后的墙又开始起伏不定。   波巴·费特心想:[真希望我有一枚热流炸弹。   跟你同归于尽。]   {你永远是真实的,波巴·费特…完美无瑕。}   从头盔面罩的右下方透出一丝亮光,波巴知道,那是曙光。他刚醒的时候,还是黑夜;黎明到来,费特左边的隧道明显亮了许多。中午时分,太阳当空,充足的阳光射进沙拉克张开的大嘴,让费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沙拉克把他吞进一条小隧道,这条隧道的墙壁是灰绿色的;墙壁看上去很潮湿,但费特不能确定,因为他戴着手套,无法触碰。   许多细小的卷须沿墙壁的褶皱生长着;沿地板生长的卷须较大,是特有的触须,几百条触须厚厚地铺在地板上,每条触须有四到六厘米宽、三到四米长。在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一动不动地躺着;一旦哪条触须动了,它就向四周一甩,速度快得以至于触须尖都能突破声障,很像鞭子的抽打。这就是噼啪声的来源,自从醒来后,费特就一直听到它…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不禁浑身战栗。噼啪声始终是背景声响,但他周围的触须却很少甩动。这让费特怀疑沙拉克内部该有多大,他离地面该有多远——他一路该打退多少条触须才能出去。   {哦,但你是出不去的,波巴·费特。从没人出去过,你也不会成为第一个。听着:沙拉克先吃了我的左腿,亲爱的。之前,我的四肢已经…几个月,我想,很长时间…不能动了。之后,它们没有再受伤害,但我的皮肤在燃烧,从我掉进这该死的坑里开始,就一直在燃烧。   她把我吊在主消化室里消化我。我想,这不是坏事;和其它事情相比,这已经很令人欣慰了。迈卡(Mica)和我乘坐的陆行艇被击中后,我们一起掉了进来。迈卡一下子落入边上那几个开口之一,到沙拉克的肠子里去了。这种死法很糟糕,但那种死法更糟糕,那种死法要糟糕得多。我的一只眼睛现在已经瞎了,但我还是能通过另一只眼睛看到射入主坑的阳光。我告诉你,这就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看一眼塔图因蔚蓝色的天空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但我从没指望自己还能再看到白天。   我试着不往下看。我左膝以下的部分已经没有了。说实话,我当初甚至没有注意到它的消失。有一天我低头看,发现我的左腿断在大坑的地板上,浸在酸液里,被腐蚀殆尽。   那个讨厌的苏塞约有时会不理我。我不知道他在不跟我说话时都干些什么;也许他会像折磨我一样地去折磨迈卡。我并不十分清楚苏塞约对我们做了什么…但总有一天我会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已经有很多人像我们一样掉到这里来了;我猜苏塞约把那些他和沙拉克喜欢的人留了下来,至少留一段时间。我想,这是某种永生,不过,亲爱的,我更愿意接受真正的死亡。要知道,我总是在想我的死法;在九十三岁时从一场被迫举行的婚礼上逃走,这类有点风格的死法。   (我甚至不确定你是不是那个我记忆中的女孩儿。)   有时,你有乌黑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特别想通过学习成为一名教长;有时,你有金黄的头发、绿色的眼睛,驾驶和维护着一艘星际飞船。如果我能记起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就好了!   我竟然爱上了,或许是,两个你,两个不同的你…   (我确实爱你。我记得。)这里有许多记忆在我的身边徘徊。   沙拉克就是一碗汤,汤里的配料就是几百年来,几千年来所有被她吞噬的人。   我怀疑苏塞约不过如此;他不过是这碗汤里最早的配料而已,但他从不承认。克斯(Kess),苏塞约说。   就这么叫我吧,我回答。何妨?现在叫什么名字都差不多。   你叫克斯,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是个科雷利亚(Corellian)赌徒…沙拉克吃你的速度比我所希望的要快一点,对此我感到很遗憾。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但沙拉克最近饿了。我不能完全控制她。再给我讲一个故事?   我想了想,记起了你曾经对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小故事。那时,我们刚认识不久,其中一个你想成为一名教长,你觉得我无药可救——太沉缅于骰子之类的东西了,你总是说,太醉心于不劳而获了。有个人,我开始对苏塞约讲,被一头洛格拉(logra)追到悬崖边。他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但注意到有条植物根从悬崖边伸出。   他抓住那条根,爬了上去,吊在远离地面的高处。他向下看,发现又来了一头洛格拉,在他的下面踱步。他吊在那儿,不能下,也不能上;来了一对小班达(banda),一黑一白,它们开始啃那条根了。那条根开始断裂…突然,那个人看见在悬崖边长着一粒浆果,于是把它摘下来扔进嘴里。   好甜啊。闭嘴。   苏塞约最后说,我觉得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我被吊在墙上,用那只好的眼睛看阳光下飞舞的尘埃;心想这多美啊。   不管你是哪一个,都应该为我骄傲,亲爱的。   过了一会儿,苏塞约说:“沙拉克饿了。   我觉得现在我应该让她吃你的手臂。”}   费特感到毛骨悚然,那个已经死了好几百年的科雷利亚赌徒不顾四肢溃烂,不顾沙拉克由外而内地蚕食,生前一直在抗争。费特在梦中游历了很长时间,感受到那个赌徒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淹没在大坑地板上的粘液里,双眼失明,双耳失聪,四肢腐烂,胸腔开裂,内脏被坑内的触须揉捏着,满脑子幻想着一个爱他的女人——波巴生来性格暴烈,愤怒就是他的生命。他努力摆脱幻觉,拼命甩开它,让自己走出暴怒过后的恶梦。他猛然警醒,身体各处都感受到酸液灼烧的痛苦,清晰、彻底、理性的仇恨折磨着他,这种感觉如此黑暗、深邃、纯粹,也许连黑暗尊主本人都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回响。他说:“我要一点一点地把你杀死。”他这一生别无所求。   他被吊在黑暗中,满腔怒火。   过了一会儿,苏塞约说:“我想我会让沙拉克先吃你的腿。”   爆能步枪、手腕激光、火箭飞镖发射器、抓钩、火焰喷射器、震荡手雷投射器。很不幸,几乎所有这些东西都要用到手,但他却四肢展开,被几百条触须互相缠绕成的一张网平压在墙面上。挣扎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触须抓得更紧。费特动弹不得。   触须在他的身上摸索,想以某种方式伸进曼达洛(Mandalorian)战斗盔甲。两条大触须已经抓住了费特的右腿。它们在膝关节处使劲地来回扯着。   盔甲没有松动,也不会松动;费特对此不太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沙拉克的消化酸液;酸液已经触及他的皮肤。他身体的大部分都在灼烧,胸、背、臂和腿。到目前为止,酸液还没有渗透进他的头盔,也没有渗透进保护生殖器的盔甲;感谢上苍赐予这小小的恩惠。   头盔里的设备他也许还能用。内置通讯器保持静默;他扫描了所有频率,得到的都是静电干扰,这要么说明在头盔通讯器的覆盖范围内,即方圆90公里内,一个人也没有,要么说明沙拉克的腹腔屏蔽了信号,最后,也有可能说明通讯器本身就坏了。   沙拉克在费特的左膝上猛拽。   他的盔甲纹丝不动。费特被猛拉到墙面下部,缠住他上身的触须略微松开了。最后,他整个人就被斜吊着,那些触须再次把他裹住…他感到右脚底有股压力。   现在,他被拖到了右脚足以碰到地面的位置。   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如果有好处的话——费特不知道。他活动脚掌看能否踩在地上;也许可以。   他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   即使在他失去知觉后,安装在他战斗服内的传感器和计算机也依然在工作。   计算机对语音指令作出了反应;费特命令计算机在头盔内的战术平视显示器上回放他掉进卡孔(Carkoon)大坑的全过程。视频播完一遍后,他不得不将其关闭。他明白了,是索洛——不小心!——启动了他的喷气式飞行背包。全息摄像头的角度很糟糕,但这绝对错不了;是那个该死的索洛碰巧把他送进了大坑。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又试着看了一遍那段视频。   他从风帆游船上起飞,落在浮空小艇上,那个绝地、索洛和丘巴卡都在那儿。   接着…对。就在那儿;索洛挥动了一下长矛,导致长矛的一端撞上紧急检修面板,启动了喷气式飞行装置。   内置计算机无法控制喷气式飞行背包;它们两者并不相连。费特无法对飞行背包进行故障检查,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还在工作。紧急检修面板在他的背后,靠右;他如果能腾出左手,就可以碰到它——如果我能腾出左手,费特无奈地想,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在雷达和声纳的帮助下,费特大致了解了沙拉克的内部结构。连接主消化室的是几十条小隧道,直接深入地低。他离主消化室大约十米;离地面大约五十米。即使他能手动开启喷气式飞行装置,然后离开这儿,他也会被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被困在大沙漠中——就在左膝上方,缠住费特左腿的触须又用力收紧了一点儿。   费特张大嘴巴吼道:“我对天地发誓,我要杀了你。”   {杀了谁?}苏塞约笑道。{那个正在跟你说话的人?}   {还是那个正在吃你的人?}   “随便。两个都杀。”   {啊。你的态度很不好啊,波巴·费特:早在我掉进坑里的第二天,我就几乎想通了。   漫长的黑夜,我仰卧在坑底,浸泡在酸液里。沙拉克和我“聊”了一会儿;它很年幼,并不聪明,我很同情它。对沙拉克孢子来说,在沙漠环境中生存是很罕见的;虽然它们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但潮湿的环境最适合它们。我曾看过几张照片,上面显示有一沙拉克在一颗缺少空气的卫星上活了下来;它相当小,口部直径不到一米,但它所定居的星系很年轻,充满彗星物质。   彗星主要由碳、氢、氧、氮组成;那可怜的小沙拉克在真空中顽强生存。它有令人啧啧称奇的根系;它的植物特征远多于动物特征。   这隐藏在沙漠中的沙拉克过得没那么糟糕。它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它有一套神经系统,但不太发达,而且在沙漠里也不可能变得很发达。   沙拉克通过传递信息的RNA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在几千年的时间里,他们能获得一种群体意识,这种意识的来源就是那些被他们消化的人。几十年前,我曾和这样的沙拉克交谈过。它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非常想知道绝地比其他它吃过的智慧生物更好吃还是更难吃。我记得我被它逗乐了,我知道我还不至于傻到走进其外触须可以达到的范围内。   我直接走过这年幼的沙拉克。它就埋在黄沙下面,触须藏在流沙里。它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拖进大坑。覆盖在坑口的沙层将近一米厚。   我掉进大坑后,沙层就塌陷了,直接落在我身上。我仰望夜空,躺在坑底,被出奇强壮的触须固定着,周围都是沙。沙拉克的消化液酸性很弱,而且被随我一起落下的黄沙吸干了不少。不过,我的衣服还是被溶解了;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很引人注目,一个出疹子的六十岁裸体绝地想回她的勘查船。   即使很稀,酸液也开始腐蚀我了。   我不怪沙拉克;它的行为是出于本能。   它很傻很年轻——只有五米宽,大概也就那么点儿深。   透过原本被黄沙盖住的坑口,我看着夜空,很难说我离地面有多远。   我大概只是它吃的第二或第三个智慧生物。其中一个被吊在墙上,被完全包裹起来了,跟我在同一间消化室里;一个叫“苏塞约”的乔伊人在我掉进大坑时就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意识;他跟我有一些心灵感应。   对乔伊人来说,他很年轻,刚刚脱离童年。他很愤怒——被吃掉的时候并不十分好受。我也很同情他。   清晨,阳光播撒在我的周围,我看见了我的机会;我唯一的机会。我的光剑是跟我一起掉下来的。夜里一片漆黑,我看不清;它没有挂在我的腰带上,那时我不知道它是落在地面上了,还是掉进了坑里。现在,它就斜躺在酸液里,离我几英尺远,我转头看着它。   它在坑里跳起来落入我手中。我点亮光剑,手腕向后弯曲,使劲让剑刃向下尽可能碰到缠住我手臂的触须;沙拉克尖叫了一声,缠住我那条手臂的触须松开了。我抽手砍向其它依然缠着我的卷须,只砍了几秒钟,我就自由了。我在地上一滚,保持蹲姿,然后——即使对一个年轻的绝地来说,五米也是很高的。我利用原力一跃而起。   我在半空中被触须抓住了脚踝。沙拉克把我拉回坑底,我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腿。光剑在我下落的过程中又掉了。等我镇定地再去寻找它时,却再也找不到了。我不知道沙拉克把它怎么了,但我再也没见到它。   沙拉克在那天其余的时间里可没歇着,触须漫无目的地乱舞,不停地挥动。它把我裹得很紧,连流进我四肢的血液都停止了。整件事儿把它弄得很烦躁。   我试着跟它说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做,就不会伤害她了。   这让那个被吊在对面墙上的乔伊人不高兴了——如果你一定要唠叨,它厉声说,至少应该对着一个能听你说话的人唠叨吧。   缓慢的死亡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无论如何,时间能让你的思维变得清晰。我抑制了体内的痛苦。而且坦率地说,几天后,我也觉得无聊了。   苏塞约,我说,我们为什么不互相讲故事来打发时间呢?}   费特大汗淋漓,汗水在盔甲后面与覆盖全身的酸液混在一起。   眼花缭乱的光芒在他面前飞舞。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头盔后面呕吐了;那个绝地老女人是真的。她的思想依然在费特的脑中回荡,而且夹杂着那个科雷利亚赌徒的思想。还有另外十几个人的意识也飞快清晰地一闪而过,都是几年来、几百年来和几千年来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希望和要求。他们都死了,每一个人都死了,沉入酸液,撒手人寰。   {我很想念那个绝地,}苏塞约说。{她对我很好。}苏塞约显然跟沙拉克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之前,苏塞约感到高兴,沙拉克就颤动。费特冷静地作了一个决定,他释放出满腔怒火,落入地下后他还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咆哮道:“那你就不应该吃她,你这个可怜的无耻之徒。”   费特口中和心中的仇恨震动了苏塞约,令他怒不可遏。缠住费特的触须剧烈收紧。苏塞约喝道:“我没有,是沙拉克吃了她。”   费特希望他背后的墙不要这么软。“但你就不能阻止沙拉克吗?你就没有想到去救她吗?四千年来,你就没有想过去救其他人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配做智慧生物。你很小的时候就掉下来了。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所懂得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你的。而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吃掉。”——沙拉克的触须在费特周身抽搐,钻入他的盔甲,把他拉进身后的墙——“我的话让你受刺激了?你本来可以帮助那个绝地,她会回来找你的。可是,你却在接下来的四千年里卖弄哲学,折磨那些助你成长的人。你甚至连做梦都没想过去干点别的,为什么?”他冲着苏塞约尖叫,声音越来越响,把一辈子的怒气和怨恨都发泄在对方身上。沙拉克紧绷的触须在费特身上震动。“因为你是个笨蛋,一个可怜的、卑贱的无耻之徒,没有梦想,没有勇气,不配做智慧生物——”触须在他周围乱砍,那响声仿佛一千条鞭子在抽打,淹没了费特的声音。   他向下一沉,右脚用力在地上蹬一下,把整个人推了上去。   波巴·费特上升时,飞行背包紧急检修面板上的开关陷入身后的软墙,被按了下去。   火焰在触须周围的封闭空间里喷发。   沙拉克自己痛苦地尖叫着,声音在隧道里回荡,费特周围的几百条触须在狂乱地挥舞,那些紧紧缠住费特的触须一度让他无法呼吸——飞行背包从未在这么拥挤的空间内被点燃过哪怕一秒钟。   它爆炸了。   它是费特最古老的财产;曼达洛战斗盔甲几乎和费特一样著名,在银河系闻名遐迩。几十年来,它保护费特免遭枪火、子弹、爆炸和匕首的伤害,像费特这类人在宇宙中可能遇到的任何危害都被它阻挡在外。毕竟,曼达洛战斗盔甲是由那些对抗过、甚至有时打败过绝地武士的勇士设计的。但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在封闭空间内承受过飞行背包的爆炸。   费特昏迷了几秒钟;苏醒后,他觉得无法呼吸。飞行背包里的燃料溅得满地都是,走廊在燃烧,费特也在燃烧。火焰紧贴着他四肢和腹部裸露的皮肤,在他的战斗盔甲表面舞动。盔甲本身被炸开了,到处是裂缝,每一块与肉体接触的盔甲金属都滚烫灼人——费特艰难地迈开脚步。脚底下在摇晃、翻腾,因为沙拉克想熄灭体内的火。费特把手伸过肩膀,解开他身上最致命的武器。   波巴·费特站在火中,身上余火未灭。他向高出头顶三十厘米的天花板射出一枚震荡手雷,然后俯身跃入隧道底部还在燃烧的酸液—燃料混合物——爆炸掀翻了这个世界。震荡波把费特甩进烈焰。坠地时,他的左臂位置不对,被身体压断了。一阵剧痛令费特两眼发白。他知道他快死了,他失败了,就像在他之前死的其他人一样,只不过他用慢慢死在酸液里换来了快速死在火焰里——黄沙倾倒在他身上。   过了很久,波巴·费特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使劲儿让自己坐起来,环顾四周。   大火沿着走廊还在燃烧,远处触须的抽打声很响。   他坐着的地方很安静。   费特的左臂无力地垂在一边,他转头看着隧道深处;现在是夜里,但他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该回到主坑,回到直通地面的地方…主坑,那里吊着苏塞约,那里,愤怒的沙拉克来回抽打着触须,在等他。   有一些沙子掉在费特的头盔上。他抬头看。   一片漆黑。   费特在原地伸长手臂,拿回手雷发射器。它本来有三枚手雷;费特已经发射了其中一枚。   他举起发射器,又一次向头顶的黑暗开火,黄沙崩塌下来,把他埋住,他不得不在沙堆底下挖洞爬出来。他站在沙堆边上,仰望黑暗…开始脱衣服。现在盔甲已经没用了——沾满酸液,多处开裂,不过这总比让费特全身多处开裂要好——他一动,衣服就破碎了。脱上身盔甲时,他几乎昏死过去;他的左臂至少断了两处,身上烧伤的部位已经开始起水泡了。   几分钟后,他终于从盔甲中解脱出来。他不顾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开始向上爬。在沙堆上爬到一半时,他向头顶的黑暗射出最后一枚手雷。这次坍塌在他身上的沙浪令人难以置信;费特在流沙中奋力向上爬,仿佛在黄沙瀑布中向上游泳。   黄沙淹没了他,淹没了他赤裸的身体和依然保护着他头部的头盔。四周没有空气,幸好头盔里还有一点,他用两只手,一条完好的胳膊和一条断了的胳膊,发疯似的爬着。死亡的恐惧包围着他,逼他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一只手自由了,他能感到,他能感觉到这只手伸向了空中。几秒钟后,波巴·费特破沙而出,呼吸到了黑夜里阴冷的空气。他在沙丘之海,在卡孔大坑的边上,距离最近的定居点几百公里。   活着。   一年后:波巴·费特驾驶“奴隶二号”回到塔图因。   他从轨道上飞到沙丘之海,在卡孔大坑上空盘旋。   在黑夜里,点燃的推进器犹如白天的太阳,照亮方圆数公里的沙漠。   “奴隶二号”慢慢下降,直到推进器的烈焰直接喷在卡孔大坑上为止。折磨别人给波巴·费特带来了快感,这感觉就像陈年美酒。如果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这一幕,苏塞约被吊在主消化室里,在炙热的空气下微微发光。   {是你。}   “是的,是我。”   透过这个生物的痛苦,波巴·费特感到某种安慰。   {你把我从亘古不变的循环中解放了出来。}   “奴隶二号”在大坑上空盘旋…然后飞到一边,停在距离大坑边缘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在那些被烧得翻滚挣扎的触须中,即使是最长的也够不到那里。   苏塞约的痛苦和慌乱触动了费特。这是多么奇怪的怜悯啊!   波巴·费特坐在“奴隶二号”中,曼达洛头盔的后面隐藏着一丝微笑,他说:“像这样一头巴夫兽你可不能一次全吃了。”   {我明白…我想,那么我们该说再见了。}   “当然,”波巴·费特说。他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飞舞。   推进器点火;光芒再一次扫过卡孔大坑——一个黑色幽灵升入夜空。